赵长翎倒是丝毫不慌,也半点没有被抓包的自觉,还笑着同闵六行礼道:“殿下,我们正要去找您,你就过来了。”
现在哪怕闵六耳里听赵长翎口中说出一句“我们”,就已足够让他心里挠心椎骨地疼,疼得皮肉绽开。
可他面上除了要绷住外,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这一对儿。
“有什么事情要说吗?进里头再说吧。”他的语气一贯地低冷,似乎听不出些与平日的不同。
但其实,在他抡动轮椅转身的一刻,他就默默地咽下了喉间一抹喷涌的腥甜。
那会儿以为她真的死了的时候,他曾经跟自己无数次妥协,他咬紧牙关,说倘若她能活过来,只要能活着,他就能容忍她在外找别的替身,即便自己连替身也当不上,那也没关系。
但是现在,当她真正站在一个不是替身,而是正主儿的身旁,他们比肩在他的轮椅后方走着,看起来还那么地登对时,他理智上的接受和感情上的接受又是完全两码事。
这才是他昨天回来以后,明明可以用木拐扶着走,却执意要坐轮椅的缘故。
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一刻那么地痛恨自己一瘸一拐走路的姿势。
“长翎,孤不在这段时日,你过得还好吗?”
领着二人往大帐去的一路上,闵六忍不住问轮椅后方那个他出去了一月,他就挂念了一月的人。
那时候洪水大,探子几乎都不能每天来到他身边给他禀告太子妃每日的情况,于是他便只得日日夜夜地惦念着。
这句话本来昨日看见她,他就要问的,可昨日见到二人站在一起,他失魂落魄地忘了问,便只好现在问了。
长翎见他主动缓解气氛,高兴地笑道:“嗯,大院子里的人差不多都恢复了神智,再将养一段时间,身子慢慢健康起来,就能完全对那毒瘾戒断了。我偶尔会来军营里帮忙,希望自己能多做一些。”
“哦,对了,那殿下呢?殿下如今身上的毒瘾,可好些了呢?听说您嗯,把那匣子挖出来了吗?”
长翎想起无尘跟她说的,太子殿下这次是专程去挖她埋下的礼物的,心里一阵阵发虚。
那木匣子里的破蚱蜢若是被挖上来了的话,殿下他得知自己劳师动众地在战时腾了时间过去挖掘,会不会怨怪?
可这明明就不是她逼他的,她也同他说过那礼物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呀,是这神经病不管不顾去挖的,发现是个破烂玩意,总不能怪她吧?
“嗯,挖出来了,都被水泡了。”他点了点头。
长翎想象了一下太子殿下满怀希冀,结果挖出来一堆淤泥,才在淤泥里挖出一只草编的破烂玩意时的模样,大概就跟自己满怀希望要挖到金矿结果是一堆烂铜铁一般的心情吧。
于是,她一紧张一着急,步履加快,膝盖就撞了他的轮子一下,身子往旁倒去。
就在这时候,旁边的闵天络没来得及伸手去拉她,倒是前方坐着轮椅的闵六一下子眼明手快,大幅度旋动轮子,来了个华丽漂亮的旋转,一下子用膝腿承载起她,把她抱在了怀里坐着。
赵长翎暗怨自己今天怎么如此笨拙,这才多久功夫,竟连摔了两次,有够蠢,有够丢人的。
当她被稳当地抱在闵六膝腿上坐着的时候,她仰头一下子就撞进了闵六如墨海一般暗沉的眼眸。
她没能从里头看懂些什么情绪,目光倒是注意到了他的脖颈。
他的颈项粗壮而结实有肉,看起来像是充满力量的感觉,这么近的距离看来才发现,与闵天络的瘦削感是不一样的。
她不禁又想起缕衣说的话,开始偷偷地拿手指去丈量他摁在她腰侧的修长指节。
等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才煞地脸红,挣扎着从他腿间起来。
“殿下,对不起,我今天真的太冒失了。”长翎尴尬道。
闵六什么也没说,静静地抡动轮子在前头带路。
赵长翎觉得自己的胸口起伏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