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男人来到他这草庐,眼中血色翻涌,神色更是凶狠不已,他盯着阿难,只像是从万鬼窟爬出的恶鬼,可怖至极。
“让他醒过来。”
男人散漫地开了腔,他的每一个字,都好似含着一股血腥气,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刀就架在阿难的脖子上,只要阿难拒绝,就会立刻抹开,阿难还能说什么,他只能叹下一口气,“罢了,他种下的善因,自然会结下善果。”
思及此,阿难缓缓地说:“施主与陛下情深似海,贫僧见之动容,这才出手相助。”
江倦问道:“我神魂不稳,你是帮我固住了神魂吗?”
阿难没有立刻答话,只是看向江倦的手腕,江倦低下头,这才发现他的手上戴了一个红绳,上面串有一颗不规则的珠子。
“这是什么?”
“好东西。日后你要还回来的。”
江倦拨弄了几下,阿难满脸心疼道:“轻一点,你轻一点。”
江倦:“不能玩吗?”
阿难:“……也不是。”
阿难没头没尾地说:“就怕他找上门,作弄了他一下,结果固神魂,他竟砸了神龛,取了祖师爷的舍利子来用。”
舍利子?
江倦听懂了,他看看手腕上的东西,一下子就不想再碰了。
阿难还在嘀咕:“人还可以讲道理,这是个什么玩意儿,道理说不通,动辄打杀,跟个鬼一样,佛祖见了都得愁。”
江倦:“……”
阿难一提起这佛祖见了都得愁的玩意儿,脸色都青了,他煞有其事地对江倦说:“镇好他。日后你可要好好镇邪,莫再让他为祸四方。”
江倦只好回答:“我尽量。”
既然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阿难挥挥衣袖,赶蚊子似的说:“醒了就快走,你若再耽搁,他以为你没醒,又要砸了贫僧的草庐。”
江倦还挺不好意思的,“对不起……”
知道阿难说得对,他要是再磨蹭,薛放离可能真的还要为难他人,江倦就下了床。
他扶着墙走了几步,忽然之间,江倦想起什么,问阿难:“我留在了这里,那我的家呢?”
阿难回答:“待贫僧取回舍利子之时,便是你归家之日。”
江倦点点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我看了一本书,然后就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梦吗?还是说……它是真实存在的?”
其实江倦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好像是做了一场梦,来到了书中的世界,可也像是做了一场梦,回到了他所谓的真实的世界,回到了手术台上,甚至面临了一次濒死的情况。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阿难笑了笑,“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假?”
“一切都是虚假。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1。一切又都是真实,一花一叶,一草一木,你触碰得到,你感知得到,它就存在于此。”
江倦听得发懵,阿难又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三千世界,你的魂在哪里,哪里就是真实。”
江倦好像有点听懂了,“那……原来的江倦呢?”
阿难神秘一笑,“你始终是你。”
话音落下,阿难对江倦说:“去吧,有人来接你了。”
江倦“嗯”了一声,认真地与阿难道了谢又道了别,这才走出草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