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怎么这样,居然闷声干大事,完全都不跟她提前通气儿的,这就把婚礼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江折容仿佛有点羞赧,但还是挺直了腰,点头道:“是。”
昨天,是桑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探寻他以前的事,也是他们时隔许久第一次说了那么多话。这些天来,染就在江折容眸底的阴郁,似乎也被阳光照化了几分。他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初夏来临,天空泛着灰,风是湿润的,似乎将有一场大雨来临,下山多有不便,江折容很快就用完了午膳,准备出门,似乎是想快去快回。
被震懵了的桑桑见状,回过神来,急道:“等一下,你先别去,我有话和你说!”
“快下雨了。”江折容慢慢站起来,看了一眼窗外的云层,说:“桑桑,我回来再听你说。”
不等桑桑挽留,江折容就拿起雨伞,匆匆出了门。
桑桑肩膀一塌,只得待在院子里。江折容走后不久,倾盆大雨“哗”地一下就下起来了,日光失色,电闪雷鸣,天地浑浊昏暗。树叶断枝被刮起,吹到了结界上。
江折容不是第一次下山了,对他来回要用的时间,桑桑心里有数。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暴雨如注,拖慢了他的速度,比平时的时间还多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他回来。桑桑趴在床上,沐浴着噼啪雨声,上下眼皮慢慢地粘起来了。
这一觉睡得却不安宁。压着胸口睡觉,就是容易做噩梦,梦境中泛过了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朦胧间,桑桑的眉心越蹙越紧,梦中的黑影越逼越近……
突然,在近处响起了一声陌生的兽鸣“嗷呜”,冰凉的雨珠随着湿润的风,弹到了桑桑的颊上。她惊醒了,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棕色的兽瞳,蓦地坐了起来。
这居然是一只浑身湿透的野狐。
房间窗户支起了半扇,窗外风雨未停。这狐狸不过是一只寻常动物,本能地感觉到了桑桑是妖怪,见她醒了,还退了一步。瞧它淋得跟落汤鸡一样,大概是来避雨的。
可是,它又怎么能打破院子外面的结界呢?那可是连她都闯不出去的。
一个想法猛地袭上了心头,桑桑用力推开门,大步走出去。檐下雨水连珠成线,笼罩在院墙外的结界,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
桑桑惊呆了,立即跑回屋子里,这里不大,她很快转了个遍,江折容还没回来。
桑桑的气息急促,捏了一道妖诀,试探着走出了门,果然畅通无阻,没有再被阻挠了。
已经被关了那么久,逃离这里的机会就在眼前,一定要抓住它,找到江折夜再说。
如果结界破裂是江折容一时疏忽,而他又赶回来了,那就走不了了。
桑桑冒着雨,匆匆往下山的方向跑了百来米,步伐却慢慢缓了下来。
她始终觉得有点不对劲。
江折容这么细心的人,真的会一时疏忽,让重要的结界失效吗?如果,他并不是一时疏忽,而是出了什么意外,无力维持呢?
桑桑咬了咬下唇,挣扎了片刻,还是转过了身。虽然还是在为江折容关着她的事情而生气,但是……她还是不希望江折容会有事,无法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先在附近找一找,若找不到,或者远远看见他没事,再悄悄跑掉好了。
大山草木蓊郁,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湿润的水雾里。桑桑御起妖力,四处张望。
“轰隆——”
闪电飞光,雷声隆隆,山路的小石子也在震颤。仿佛是一种不祥的征兆,一个东西,突然从她的头发上滑了出来,噼啪一声,砸在了地上。
桑桑猛地一顿。
这是江折容送给她的簪子。
簪子外面镶了昂贵轻薄的金丝,倒是没有断成两截,但光滑的簪身,也已经出现了不容忽视的裂痕。
桑桑蹲下来,捡起了它,捏在手心,心慌的感觉莫名加倍。
旁边是一丛茂密的草地,桑桑正要起来,余光忽然瞥见,草丛深处有什么东西,蓦地拨开了草。
草丛后方是一棵树,树下坐着一个衣衫尽湿的人,雨水在泥上积起了水潭,一个包袱泡了水,开了一个口子,漏出了装在里头的、艳红的婚服一角。
桑桑脸色剧变,那个熟悉的称谓脱口而出:“小道长!”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上去,蹲在江折容面前,捧起他的脸。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唇色也泛着淡淡的乌青,和白天时的他简直是天壤之别,仿佛一夕之间,生命力就在大量流失,来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他似乎不甚清醒,被她唤了许久,才慢慢地睁开了眼。
“怎么回事?谁把你伤成这样了?!”桑桑惊怒又心慌,抓起了他的手,就被冷得一抖。江折容的体温素来是温暖的,何曾有过这样冷得像尸体的时候,又摸向了他的灵脉。这时的江折容已经没有力气阻挠她了,桑桑轻易就得了手,捏着一探,脑海瞬时空白。
好空虚的金丹……不是吞噬了三百年的道行吗?那些力量,都去哪里了?
江折容专注地看着她,如今的他要说话,似乎很费力气,但还是坚定地,慢慢地抽回了手:“……你走吧。”
“我走?”桑桑喃喃着重复,又生气了:“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你是回程时受伤了吧?我现在带你下山,去找江折夜,他肯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