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很喜欢她向自己提要求,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每次看她埋头拆东西,他还会有点儿紧张,低声问:“喜欢吗?”
若她点头,他就会开心地笑起来。
桑桑观察到,自己和江折容说话、提要求的次数一多起来——哪怕是一些无理又骄纵的要求,他的情绪就会越显平稳,危险尖锐咄咄逼人的那一面也会如日出后的月亮,隐没在更温暖灿烂的阳光里。
因为关系的缓和,江折容也不再拘着她在房间里了。桑桑跑出院子,环顾周遭,却失望地发现,周围都是青山绿野,绵延群山。
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地方,而且,院墙上也有结界,她出不去。
房间里倒是有很多话本,江折容因为下山多了,还带了很多小玩意儿过来。但桑桑为了表现自己被关着的不满,不是时时刻刻都会理睬他,江折容就默默地坐在旁边看着她。
以前的江折容有很多爱好。既有修仙世家小公子的侠气,也不失书香门,间或也会下棋,绘画。但现在的他好像没有了其它爱好,不笑的时候,显得很冷,经常就看着她发呆——她在睡觉的时候也不走,一呆就是一个下午,就跟看一次少一次似的。
神经再大条的妖怪,被盯久了也会别扭。
有一次,桑桑终于忍不住了,瞅着他,问:“你整天待在这里,都不闷的吗?我不和你说话,你不会去看书吗?”
江折容微怔,就摇头,说:“不会闷。”
“你在发呆,怎么可能不闷?”
“我先前有两年时间,几乎天天都望着一扇窗发呆,已经习惯了。”
桑桑更狐疑了:“为什么你要看着窗户发呆?”
“……”江折容看着自己的手指,静了片晌,才说:“因为那时身体不好,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躺在床上。”
桑桑一愣。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明白了江折容在说什么,心脏缩了缩。
不是吧,她还一直以为江折容的受伤只是突然失去了灵力。原来,根本没那么简单,还有过卧床不起的时候吗?
桑桑的心不太舒服,忍不住放下了话本,抱着膝,小声说:“我今天心情还不错,勉强可以听一听。”
江折容定定地看着她:“你真的想听?”
“想,你快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两年身体很差,下不了地,一直都在床上养伤。兄长一边照顾我,一边还要养家,不能时常陪着我。”江折容停顿了一下,小声说:“我就经常一个人在房间里,从早躺到晚,唯一的消遣就是看窗户外面的风景。”
“……”
“有时是发呆,更多时候是想事情。”江折容垂眼,笑了笑:“想得最多的就是你。”
桑桑怔怔道:“想我?”
“嗯。”
那段经历若摊开来说,其实比现在的说法更伤自尊一点。所以,江折容并没有说得太细致。
江家出事后,他有两年多的时间都无法下床。不仅是要忍受难言的痛苦,还只能如形销骨立的废人一样,无望地躺在床上,有时候,连便溺亦无法自理,只能等兄长回家后,才帮他清洗。傲气和自尊心,都因此受到了致命的摧折,零落为了泥尘。
特别难受的时候,他的思绪就会飘离躯壳,离开灰暗的现实,去想那只叫桑桑的小妖怪,想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和她的妖怪朋友一起,过着她想要的生活。有点懊悔自己当初没有对她说出心意,又有点庆幸,好在没说,好在她走得及时。
至少,他自身难保时,没有波及到她。也不会让她瞧见自己这么难看的模样。
痛得要死的时候,还会想,如果咬牙活下去,也许在某一天,会碰见再次下山玩耍的她,说不定她会再一次从天而降,翻墙过来,冒出头,冲他活泼泼地唤一声“小道长快帮我”。
想着那一幕,心上的阴霾都像被阳光照散了几分,不知道终点的痛苦,也不再那么不可忍受了。
……
桑桑心神战栗,还有点缓不过劲儿来,忽然,感觉到手一暖。
手被牵住了,密密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桑桑的手指蜷了蜷,神差鬼使地,没有抽走自己的手。
因为大概知道了江折容那段经历,桑桑那天晚上根本没睡着,睁着眼看着床帐,摸着心口,觉得这里酥酥的,有点酸涩,又很难过。简直是五味杂陈。
她决定了,天亮后,再好好地和江折容说一说他那个坏叔叔的事情。
孰料,第二天,一个意料之外的转机就到了。
“什么?你要下山去取……婚婚婚婚婚衣?!”
桑桑瞠目结舌,五指一松。咬了一口的豆沙包掉了下来,滚到了茶杯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