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劳的谎言,拙劣的愚弄……转移视线的效果都微乎其微。
江折夜的双目一定,很快便注意到了那些痕迹,目光逐渐淬入了冷意。
桑桑仍无秘密已经暴露了的自觉,相反,她还觉得自己已经合理地解释了晚来的原因,羞惭和心虚减弱了几分。走到桌旁,她背对着江折夜,放下食盒,打开盖子,将一叠叠小菜端到桌上,故作镇定地做着那些日复一日都在进行的作。
背部似乎被投来了一道寒浸浸的视线,芒刺在背。桑桑似有所觉,疑惑地偏过头,却没发现什么异样。江折夜压根没有看她。
桑桑搓了搓耳垂,舒了口气,暗道也许是自己多想了。
这些日子,在她的悉心照料下,江折夜的身体有所好转,已经可以下地缓行,不再需要别人手把手地喂食。桑桑摆好饭菜,就若无其事地走到床边,伸手想扶他下地。
手腕却反而被圈住了,整个人被江折夜拖到了身前。即使是虚弱时,他的力气似乎也被减缓半分。桑桑一惊,手掌猝不及防地撑住了被褥,后颈就被扣住了,如被抓住了弱点的幼猫。
这个位置,在前不久,才被另一只手扣住过。
肌肤上面,似乎还残余着另一个人的手的温度。
这个念头猝然撞入脑海,桑桑一哆嗦,难以言明的狼狈和羞耻,如热汗一样,从腠理蒸腾出来。可由不得她低头,一个吻就落了下来。
江折夜的神情是冷漠的,这个吻也带着半强制的意味。
它像一种覆盖式的清洁,也是象征了不快的惩戒。
桑桑的眼角漫出了受虐一样的红晕,手指攥着被子,紧了又松。傍晚的时候,嘴唇被偷尝了太久,红肿发热在所难免。她已经仓促地冰敷过了,暂时缓和了症状。但只要被再度碾压、摩擦,就会迅速重新充血。
可偏偏不能开口求饶。
那种事……一旦说出口了,遭殃的一定会是她吧。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嘴唇被轻轻咬了一下,后颈终于被松开了。掐着神经的压力也随之一散,失去了支撑,好在,腰被提溜住了,整个身体往上一挪,恰好趴在了江折夜的身上。
桑桑的目光有点失神,还在平复心跳,就听见了江折夜的声音:“你之前问我的事,我考虑好了。”
她懵了懵,倏然抬头。
江折夜望着她,缓缓说:“我答应你。”
与淡漠的语气相反,他的手臂却越收越紧,将这小妖怪严丝合缝地箍在怀里。
折容跟那颗妖丹相融得那么好,恢复灵力,毋庸置疑是好事。但这也意味着,他在这只小妖怪这里的优势,马上要彻底地消失了。
一开始带她回来,只是不忍看着她死亡,想还了在山上那份夹带了利用和欺骗的救命之恩。
但是,事情好像逐渐脱了轨,已经分不清沦陷的。也许,正是从她不再畏惧他,还开始弃了折容,依赖他、亲昵他开始的——这次终于不再是因为认错了人,而只因为他是他。
也或者,是更早的时候……在山洞里受她照顾的日夜,蒙在眼上的冰丝绢,还有她单纯地问他能不能和她生孩子时,心旌已经摇。
他知道,这只小妖怪只想和好看又厉害的人生孩子。尽管从目前来看,是偏向他的。但远远没有到非他不可的程度。
相比起来,折容跟她的感情要深厚得多,她一开始想要的人也是折容。
如果不是上天点错了缘,在她心中,自己恐怕永远只会是一个曾经欺负过她的、面目可憎的修士。
而如今,折容已经不再需要断情绝爱了。他将桑桑圈在身边的唯一理由,也不成立了。身为兄长,应该放开手,成全他们才是。
但试了才发现,自己做不到。
仅仅是看见了一些不该有的迹象,就已是妒火中烧。
一直冷静地说服自己占有是权宜之计,冷静地自欺欺人。来到这一刻,终于进行不下去了,须得正视自己的卑劣——明知弟弟对她有意,明知自己是介入者,却还是不肯交还她。
这只小妖怪还懵懵懂懂的,还没摇摆明白,就被他诱哄着,敲定了那个儿戏的约定。
现在想来,也许他早有这样的念头。明知危险也要去找那只三百年道行的大妖,也许,正是他潜意识里预感到自己不甘就此放手而做下的铺垫。付出的代价愈是惨重,对弟弟的内疚就好像会少几分,才有底气继续霸占这只小妖怪。
桑桑瞪圆了眼:“真的吗?你真的要答应我?”
“嗯。”江折夜轻轻拂了拂她的发丝,不声色道:“嗯。但是,按照我们家的家训,若无议亲,便不可诞下子嗣。我们成亲吧。”
生孩子的口头约定,多少有些儿戏。不止满足于此,不愿让她朝三暮四,就要在她心里种下一颗姻亲的种子,拴着她的心神。
桑桑万万没想到,江折夜居然答应了她,可前提是要跟她成亲。
妖怪是没有成亲的习惯的。看对眼了就在一起,两看相厌就分开,这才是常态。所以,听了江折夜的话,桑桑就皱起了脸,疑惑道:“为什么要成亲啊?不能直接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