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份无悔,在喜欢的小妖怪和他兄长并肩而立时,演化成了深深的不甘和痛苦。
因为天性内敛,江折夜的心思从小就藏得很深。所以,江折容很清楚,自己一旦察觉到了什么,就一定不会有错。
他甚至想过,如果和桑桑在一起的是其他人,自己大概还是能忍而不发的。
偏偏,那个人是江折夜。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她和兄长的相识,竟是因为她认错了人——这是不是说明了,她在最开始,满心满眼想着的都是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别人?
那个位置,本来可以是他的。阴差阳错被越位代之。在她定居在云中后,每天都能看见她的笑脸,虽然也得到了宽慰和快乐。但是,与此相对,他也不得不日日亲眼看着她和兄长的相处,看着他们越走越近。
他知道自己不该去介入,也自卑于身体状况,没有信心去争夺,去护她一生。但是,嫉妒心依然不受控制地疯长,他一边羞愧内疚,一边又难以自制。
第一次不受控制对她做出那种事后,在胸腔里爆发的如愿以偿的幸福,混杂着罪恶感,终于压倒了他的理智。
这种事是会上瘾的。明知自己欺骗兄长,又是在乘人之危,是应该唾弃的、卑劣无耻的行径。明知这是偷来的温存,也一直戒不掉。如渴水的人对清泉上瘾了一样。
在侥幸的心态里,他一次次地沦陷,沉迷于其中。偶尔,也会有怨愤不平在心中闪现——
为什么她从来不反抗,总是乖乖地任由他施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到底和兄长这样做过多少次了?
为什么明明一开始占尽优势的他,最后只能栖身在别人的阴影下,当兄长的替身?
常年在钢丝上凌空步行,总会有摔落的时刻。
而踏空的这一天,就这样猝然来临了。
第一次在魅妖巢穴见面时,她是古灵精怪的小妖怪,装死、示弱、讨好各种招数轮流使出,哄骗得当年初出茅庐的他团团转。
但他发现,对着熟人时,她骗人的功力,实在有待提高。
再努力地粉饰太平,也遮不住冷淡和疏远。
唯一的解释,大概便是她察觉到了真相。
江折容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何时露了馅的。但从她态度变化的时间点推算,料想,应该就是飞天花灯节前的那一回。
他知道,挑明了也很可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但是,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地疏远自己,他做不到。
完全做不到。
桑桑咽了咽喉咙。
她哪里敢回答他上面的问题。
因为她试想了一下,如果是在前期,江折容修为还在,她和江折夜又没有多深的羁绊的话,那么,自己确实很有可能会当场改变目标。
可世上没有如果。
而且,她有种预感,若是自己附和了江折容的话,反而会火上浇油,更深地刺激他。
这时,桑桑瞄到了屋檐下的雨珠渐渐变小了,仿佛找到了救星,晃了晃他的身体:“折容,雨要停了,街上的人马上要多起来了。我们先回家,我再听你慢慢说,好不好?”
江折容没动,身体还一僵,竟突然松开了手,想偏开头。
桑桑一怔,察觉到了不对,第一反应不是逃出他的怀抱,而是反抓住他的肩,不让他避开。定睛一看,就惊恐地发现,江折容的嘴角溢出了鲜血。
顾不上会不会被路人看出问题了,桑桑用妖力御风,送了江折容回府。撑到了入门的那一刻,他就如油尽灯枯的人,蓦地软倒在了地上。
桑桑连忙将他送回了房间,盖好被子,给他擦掉了嘴角的血迹。摸到他的身体忽冷忽热,额头与胸膛如火烧,就知道是传说中的旧疾发作了。
无奈,江折夜并不在家。桑桑想找人问问怎么办都没法子,有几分六神无主,只好先出于经验,给他冷敷了额头。这时她已经彻底将别的事抛于脑后,满心只剩担忧。
但冷敷的法子也进行不下去,因为江折容很快就抓住了她的手,如生病的孩童不愿松开心爱的玩具一样,不肯让她离开。桑桑只好在床边陪着他。
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过了子时,她才听见了车马声音,顿时来了精神。
江折容的面色仍旧很苍白,没有苏醒迹象。
而那厢,江折夜回来,大概是发现了前院地上的血——桑桑急着扶江折容回房,都没来得及处理那滩血迹。第一时间,就赶到了房间里。
他还一身的风尘仆仆,摘下了斗笠。看到躺在床上的江折容,以及被他抓着手,一脸惶惑的桑桑,大步上前,沉声问:“怎么回事?”
“今天外面下很大雨,折容给我送伞,避雨的时候,我们说了几句话。”桑桑有点儿不敢看江折夜的眼神。不光是因为内疚,毕竟江折容是在和她单独相处时发病的,她有种自己没照顾好他,反而还害了他的感觉。也是因为洞悉了江折容的心意:“说着说着,他不是很开心,突然吐了血,回来就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