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眯着眼睛,慢吞吞地点头。
李漳望着面前迟暮的父亲,父亲这一生将要走到尽头,人老了变糊涂了,仍旧心心念念他最爱的儿子李淙。
李漳笑笑。
要是年轻的时候,他说不定气得立刻拂袖就走。
他如今变化不小。有时候狠辣无情得完全符合一个威严的帝王,有时候又格外地宽容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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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原本的牌匾早已换了下来,如江厌辞当初归还郡王爵时,曾经承诺华阳公主的那样,为江家挣来了更高的王爵。
只不过今日的王府主主仆仆皆脚不着地地忙碌着——他们要从长安搬走了。
华阳公主喜滋滋地叮嘱身边人收拾这个、装包那个。她终究还是对洛北有更深厚的感情。虽然她一直都说只要儿女都在身边,哪里都是家,去哪里都一样。实则,她心里还是更喜欢洛北。
江月慢懒倦地侧躺在美人榻上,悠闲地翻阅着一卷书册,时不时拿一颗小碟里的蜜枣吃。
沈元衡从外面进来,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拉住她的手,问:“娰娰,你想留在长安还是回洛北?我觉得你好像更喜欢长安。”
江月慢从书册中抬眼,望向他,道:“不是都说好了要回洛北去?”
沈元衡如今在京中做个小官。当初一家人商量回洛北的时候,江厌辞顺便替沈元衡向李漳求了恩典,将他派遣到洛北去。
沈元衡沉默了一会儿,才:“可是你喜欢长安。”
江月慢笑笑,道:“也没什么区别。倒是如果你想留在长安的话……”
“不不,”沈元衡连忙打断江月慢的话,“你喜欢哪里比较重要。这次咱们先回洛北。若以后你更喜欢长安。我再努力些,将官职慢慢往上升,再回长安来当大官!”
“好。听你的。”江月慢嫣然一笑,雪指捻起一颗红枣喂给沈元衡。
江府里的人都忙碌收拾行李的时候,月皊却和江厌辞出了门,去逛九环街。
马上要离开长安了,她要去九环街将喜欢的点心小吃都吃一遍。
两个人肩并着肩走在热热闹闹的九环街。不管是街道旁的商家小贩,还是过往的行人,每每望过来的时候目光都很和善。虽然以前整个长安的人大都认识江厌辞和月皊,可如今对他们的态度很不一样。
毕竟,江厌辞率兵出征收复失地,创造了一次又一次的胜仗,是大功臣。更何况,他如今是唯一的一位异姓王。
月皊与江厌辞进了一家又一家铺子。以前他们每次来时,店家都主动提出不收钱,可月皊知道小商小贩养家不容易,执意不肯。如此,各店家换了个种方式,总是会给月皊和江厌辞点的东西多加一些分量。
每每,月皊吃不下都将东西给江厌辞。是以,无感甜甜腻腻口感的江厌辞,如今已经学会品出谁家的甜点更好吃了。
“洛北真的很好很好!”月皊弯着眼睛,不知道是第几次跟江厌辞讲着洛北的好。在月皊的详细介绍下,江厌辞还未回去,脑海中已经对那地方有了个还算清晰的轮廓印象。
江厌辞探手,用指腹抹去月皊唇角沾的一点糕点细渣,问:“和宜丰比,洛北更好?”
月皊一下子愣住了。
她还从未将两个地方放在一起比较过。她从小生活在洛北,那里是故土,是她生活很多年的地方,很熟悉。而宜丰只是去过几次而已。按理说,她应该毫不犹豫地说她更喜欢洛北。可宜丰对于她来说,终是有着很特殊又很重要的意义。
两个人在九环街溜达了半个下午,便要打道回府。今晚要早些歇着,明日一早就要启程。
两个人往回走,走在人群里。月皊与一个女郎不小心撞了一下,两个人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撞疼了没……”月皊先开口,却在看清这女郎是秦簌簌时愣住了。
秦簌簌也没有想到会遇到月皊。她抿了抿唇,脸色极其不好地经过月皊,快步往前走,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秦簌簌当初想着以一个温柔小女人的形象讨好李漳。毕竟李漳就喜欢温柔懂事的女人,比如玉澜畔曾经的那个娼妓。秦簌簌也不求着后位,只要能让她留在李漳就行。只要进了后宫,就迈进战场,她有信心能在后宫中争出一番天地。
可她没有想到从未明确拒绝她的李漳,在继位之后以效仿太上皇简政,收回了她县主的封号,立刻将她撵出了皇宫。
从那以后,秦簌簌再也没能见到李漳。也是直到这个时候,秦簌簌才恍然大悟,李漳从未将她看在眼中,连处理她都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