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要喊第二声时,这人方才睁开眼睛,空洞洞地看着他。
文修借着旁边的躺椅艰难地站起来,声音已经哑得不行:“备棺木。”
又二十年,崔志然任正五品知州,携家眷南下江都,头一天就急匆匆地递拜帖给文府。
这日,刚刚走马上任的崔志然坐在文修对面,国字脸上满是欣喜:“文老到我府上做西席先生这事就定下了?”
他一来江都就巴巴地跑来文府,就为看看这文老风姿,他在沧州任官时,每每听起文老事迹都心潮澎湃,本来想着沧州是老先生的本家,总有一日会见到真人,可老先生愣是没回来,如今他调职回来,总算能见到了。
要说他为何如此重视这文老先生,自然是因为他的平生事迹太过精彩。
文老本是商贾出身,身家优渥,本该锦衣玉食佳妻美眷度过一生,但他偏在二十年前弃商从文,仅仅一年便出书写文,在学士中取得小小名声,就在人们以为他会借此考取功名时他却前往南疆。
时值外族人来犯,边境战事纷起,他愣是游走于两方周旋。起初外族人抓到他后本该杀之,但却没有这么做,事后反而礼待有加,等文老平安归来后他们才从他轻描淡写的话语下得知真相,他之所以可以平安竟是因为教了外族人如何凭空变水的方法,让他们一度认作是仙人,这才得以脱困。
虽然文老先生事后表示只是利用昼夜温差而冷凝的水,不是什么怪力乱神的事物,但是如此博文还是令他们涨了许多见识。
双方人马胶着时,文老不忍边境生灵涂炭又给曹将军当了一回军师,献上三计,才解了我朝的危难。最后外族人以失一城的代价,被阻在长庸关外。
长庸关又身负天险,想必此后此地无虞。
也确实如此,这么多年了,外族人在曾经自己占据的关隘下屡屡碰壁,祁朝自此大安。
两次拒绝加官进爵,门下学生无数的文老,现在却说他愿意成为府上西席,崔志然整个人都是发懵的。
虽然文老的条件奇怪,但是他愿意啊,家中长子正要科举,要是能得他指点一二,这不是稳了吗,索性文老只是要求三天去他府上授课,又两天来他府上听讲,余两天休息,且不得向外人道他人在何处。
崔志然表示他一百个答应,就为着能让长子多从先生这里学到更多东西,他也该挡下络绎不绝想拜访先生的人。
他忍不住搓搓手,等待面前大他不了几岁的先生说话。
文修颔首。
崔志然大喜,那张一向严肃的国字脸都破功了。
他有些迫不及待:“那先生何时可以,可以上我那去。”
于花间水际中站起来,文修说:“明日。”
两边活水,流向湖心,中间有一条道可通人,他边走边想:“终于找到了。”
这一世,她还在这里,是崔志然的幼女,崔幼怡。
崔幼怡的前半辈子算是美满的,家有严父慈母疼爱,又有一个兄长宠着,还没有姨娘庶子女碍眼,幼年时光可以说得上完美,但是等到她议亲那年就是灾难的开始。
崔志然治下的江都突然发生疫病,一时间死亡人数激增,而且这疫病还具有传染力,传至外地,传至京城,皇帝大怒,觉得他能力不足才让疫病传播到这个份上,遂下令斩杀。而这正好发生在她将要和守备家的公子议亲的时候,但是到了这个份上这桩婚事只能草草了之。
事后她只来得及躲起来,却错过了哥哥和娘亲的寻找,他二人找不到人后只能遗憾离开江都,而崔幼怡却被人买卖去了青楼,从此风尘一世,也被人玩弄了一世。
这也就罢了,但是命运弄人二十多岁已然成了老姑娘的她,竟然被家里人找到了。
经历过落魄的崔氏又因为崔长明而复起,他走了他爹的老路成为知州,回到江都,也找到了崔幼怡,但是因为她的经历,崔氏最终还是被指指点点,更加抬不起头。
崔长明和崔言氏并没有嫌弃她,反而替她寻了一门亲。对方是屡次不中的落榜青年,又一贫如洗,但崔长明看中这人老实本分的性格,就半胁迫半诱导的将崔幼怡嫁了过去。
起初夫妻二人过得还可以,算得上夫妻和睦,只是彼此心知肚明各自的情况。但是崔幼怡还是感激这人不嫌弃她,肯接纳她,所以对这人百般顺从。
但是,一次偶然的醉酒后,老实本分的书生亮出了爪牙,借着酒疯狂打崔幼怡,那一夜她身上多处骨折,鼻青脸肿。郁郁不得志的书生也泄了多年落榜的怨气。有一就有二,家暴是会上瘾的。他又看崔幼怡不敢反抗,就屡次用残花败柳来刺激她,让她更加卑微。然后便是不借着酒,也时不时给崔幼怡几下。
崔幼怡也因为这些年的经历,性子已经歪了,常常自暴自弃地任他打骂,也从不会向家里人告状,间接助长了书生的胆量,一次次的折辱下,她甚至想着就这么被打死了也好…
…
风尘女子做十年,堪当蝼蚁又十年,自轻自贱二十载,如此,崔家娇娥再不复。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了。感谢在2021-05-2021:16:34~2021-05-2122:1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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