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长明的书房坐落在知州府最安静的一角,不仅如此每个在此活动的下人都有明文规定不得大声喧哗,不得发出噪音。
本该习惯了安静的崔长明现在却非常想有一个人能打破书房的死寂,因为新来的先生看来的目光让他很不自在,他不过十六哪里承受过这般犀利的目光,偏这位面白无须的先生还一眼不错地盯着他。
“咳,”他煞有介事的轻咳一声,“先生,长明身上可有不妥?”你为何这么看我。
文修冷冷的,收回视线。
“听你父亲说你学业不错,成绩尚可,某以为是谦辞,如今看来也只是尚可了。”
他第一天来只是为了考校崔长明的课业情况,没想到一篇政论下来,水平实在一般,算术一途更是一塌糊涂,但凡他接触过家里的账本也不至于如此,估计崔志然也没想到可以利用账本增加他的实践经验,以至于现在三位数以上的乘除,他还要算上好半天。
科举考法令、算术、书法、文才、政论,这五项先去了二,还怎么考,文修很头大。
崔长明见此也知道先生对自己是不满意的了,他小心地看过去。
先生由一开始正襟危坐,到后来一手撑着头,如瀑的鬓发有一半从肩上滑落,其间一束规整的白发甚是扎眼,若没有这缕头发,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与父亲是同辈,不对,即使有这撮头发也没有人觉得他同父亲一样,盖因在这张脸上看不到岁月的痕迹,说他是自家兄长亦有人信,崔长明偷偷想。
他又有些疑惑父亲为何派这么个先生来教导课业,甚至将他之前的先生遣散了不说还一再嘱咐他要对先生恭敬,想不通,这先生是哪位大家吗?可是他也没听说过哪位大家长得如此年轻秀气,更何况以父亲的官位真的能寻来什么有名之士吗。
对此他很是担心,在心里已经长吁短叹了许久,只望这位先生确实有本事。
文修提出要求:“从今日起,每日一百五十道算数,通读三篇政论,再行模仿三篇。另,文章不可言之无物,你需研读历年时政要闻,这方面可寻你父亲讨要卷宗。不过鉴于那卷宗过时了又有处理不当的问题,某会以此作为基础进行补充。”
崔长明一听,明白了先生心有成算,稍微放下心:“学生明白,多谢先生指点。”
文修看着面前的学生还是不太满意,离乡试还有半年,这家伙最好是真的虚心学习,要是挂了伤的可是他的面子。
“既如此,那便开始吧。”他将算数一千题扔给崔长明,提醒,“一百五十道,随意挑选。”
崔长明苦哈哈地接过,埋头写起来。
文修走到窗户旁,身子倚在墙上,侧头看着被偷偷支起一条缝隙的窗户,看从下面露出的一双眼睛。待这双眼睛的主人左右环顾寻找着什么时,他坏心眼的屈指敲在窗户上,引得偷窥的人赶紧合上小缝隙。
文修轻笑。
又过了一会,窗户再被支起,那眼睛的主人一手扒着窗沿,另一只手将窗户开大了些,这次索性把整颗脑袋都露了出来,待看到一边轻笑的人,不怕生地看了又看。
文修正想出声,小丫头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看向认真做题的崔长明,再指了指外头,这是让他出去的意思。
文修轻点头,表示同意了。
等出了书房,年方八岁的崔幼怡天真烂漫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乌溜溜的大眼毫不掩饰对他的好奇。
她俏生生地温:“你便是哥哥的先生?”
她不需要文修回答又问:“先生觉得哥哥的才学如何?”
“尚可。”
崔幼怡皱了皱鼻子:“胡说,前头几个先生都说哥哥才学好,怎么到了你便是尚可,你是不是说错了。”
哥哥能过院试进而去考乡试,才学定然是不必说的,一定是这先生没搞清楚哥哥的本事。要以前有人质疑哥哥的本事,她少不得要生气一番,现下倒是没有生气反而想听一听这人如何圆说了。
“某说尚可已是给了面子,若真心评判,一句不行才是真心话。”
“你!”崔幼怡双手叉腰,抬头瞪着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