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俩来厨房给周宿端饭菜,又听到厨房阿姨在议论这事,他们俩脾气秉性都老实,低着头不搭腔。
胖阿姨瞧见他俩,凑过去低声问,“你俩都是先生院子里的人,他最近是怎么了?看着挺奇怪的。”
周家规矩里有一条,不能妄议主人家。
姐弟俩把头垂得更低,胖阿姨没趣地咂咂嘴巴,让他们把饭菜端走。
阿金端着饭菜,阿银跟后边,姐弟俩都沉默忐忑。
他们伺候周宿几年,早已摸清楚他性格,从前也还好,最差就是喜怒不定,兴致起来就恶趣味捉弄人。
现在是不捉弄人了,可偶尔一个眼神盯过来,真要人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越来越阴沉,姐弟俩胆子都有些小,常常被他吓得浑身发抖。
这两天没人进得去他的院子,却不能断了送饭,每次送过去,姐弟俩都会承受一通怒火。
越靠近周宿的院子,姐弟俩的背脊就越僵硬,眼看着快到门口,姐弟俩都叹气。昨天送饭过来,当然也是没能进去的,周宿被人扰了清净,一颗鸡蛋扔出来打中阿银下巴,这会儿还青紫着。
“我去敲门吧。”阿金停在门外,迟迟没敢上前。
阿银也踌躇,“还…还是我去吧。”
却怎么也没动静,谁也不想触周宿的霉头。
忽然,那道门开了,姐弟俩都被吓得后退,连忙低下头。
熟悉的懒散步伐靠近,他身上有淡淡酒味儿,哑的嗓音在头顶盘旋,符合近来的阴郁,“最近有没有人找我?”
姐弟俩一愣,都摇摇头。
然后,是一阵令人煎熬的沉默。
阿金端着托盘的手甚至在发抖,唯恐周宿一个不高兴就会端起托盘里这碗热汤往她头上泼。
他生起气来的时候,多浑的事都做得出来。
不过这次,他没乱来。
姐弟俩听到一声淡淡的“啧”。
不知是不是错觉,阿银总觉得先生的这声嘲是对自己,且蕴含些许苦涩和明知如此的落寞。
“有甜食吗?”
周宿记得阿银平时喜欢吃甜食,还曾经嘲笑过一个大男人吃什么甜,现在却想尝尝了,因为心里实在太苦,苦得已经没知觉,就连这又晒又烈的阳光笼在身上,也让人觉得无聊乏味。
阿银有些犹豫:“有倒是有,可是我吃的甜食入不得您的眼。”
“拿来。”
阿银连忙从兜里掏,是一包用透明塑料袋装好的冰糖。零食费钱,穷人家的孩子没太多钱买零食,冰糖最好,嘴馋了就含一颗,甜味儿能顶很久。
阿银有些不好意思,不太敢递过去。
周宿拿走拆开,取几颗出来,送一颗进嘴里,其他的踹进兜里,然后还给阿银,“谢了。”
阿银惊讶的看着周宿,被吓得痴呆,说话磕磕巴巴:“不…!不不用!您喜欢就好!”
傲慢如周宿,竟然有一天也会对他们说谢这个字,实在让人觉得震撼。姐弟俩发着呆,目送周宿无精打采离开的背影。
终于走出院子,周宿或多或少能感觉到佣人偷偷摸摸的打量,已经没兴趣去纠正以及维护自己的权威。
他闹的笑话还不够多吗?
走出周家,周宿望着左右两条路。
选哪一条?又去哪里呢?
去喝酒?他又哪里有什么所谓的至交好友?都是些逢场作戏的酒肉朋友,等着看他笑话。
去吃饭?好像也没有胃口,甚至想念云台山那天晚上的粥和咸菜,哪怕那不是叶青尧的作品,周宿也可以麻痹自己,选择性忽略。
或者,找一些红颜知己,潦草度过今晚?
不太行,光是想想都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