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好像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看着严深的眼神,比他还要惊讶。
严深的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强逼自己集中注意力,才把抑制剂推进手臂里。回头再看权澍,她的眼里的泪光已经没了,刚才的那一眼,仿佛他的错觉。
然而她的袖子没来得及放下,严深一眼看到她的肘弯在流血,还隆起好大一个包。
他急忙道:“这是静脉用的药,你打在了……”
……他没能再说下去。
权澍捧着他的脸,将他的头拉下来,闭上眼睛,前额抵上他的前额。
“严深。”
她一字一顿:“是我的错。”
严深没说话。放在他脸侧的那双手很冷,抖得厉害。
……
权澍和严深认识了许多,许多年。
严深是权家先前司机严叔的孩子。他比权家少爷小一岁,虽然是佣人的孩子,因为长得周正,很讨权家夫妇的喜欢。两个男孩从小一起长大,仿如兄弟。
严深四岁那年,权澍出生,权家夫人去世。权家老爷失魂落魄,并不看襁褓里哭闹的孩子。偶尔帮佣和奶妈看顾不到的时候,反而要靠两个当时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娃娃,一齐哄着这个刚出生的婴儿。
待到权澍再大些,她的小床上时常会挤挤挨挨地躺三个人。严深和哥哥一左一右,而她一双小手,牢牢地攥着一人一根指头。
……他们都说权二是天煞孤星,但在一开始,她身边也不是什么人都没有的。
她送走母亲,兄弟,父亲,儿时记忆里唯一留下的人,就只剩下一个严深。
只是她作为Alpha的身份,反叫严深吃了很多苦。
权家的佣人从一开始便只有Beta。毕竟权家老爷子是霸道的A级Alpha,他捧在心上的妻子却是无法标记的Beta,为了不让有心人闹出乱子,他家连Omega都进不了门。
后来夫人走了,这个惯例却依然留存下来。是等严深成人了,意外分化成Omega,才成了能在权家留宿的第一人。
那时权家大哥已经不在了,严深特地选择了本地的大学,好在周末来看看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姐。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到权澍快十八岁,在该分化的时候,她忽然病得很重,整个人昏迷着,醒不过来。
——等级越高的Alpha,分化的时候就越凶险。因为体内的细胞疯狂重组增殖,稍微遇上些变异,就能发展成进程可怕的病症。
权家上下急疯了,当年权家少爷就是同样的状况,不仅分化失败,更发展成了凶险的血癌,几个月没挺过去,人就这么没了。严深那时大学正要毕业,扔下论文便往回赶,一直待在权澍床前,没日没夜地陪。
是某天深夜,权澍房里忽然传出东西被砸碎的响动。别墅上下灯火全亮,老爷带着佣人赶过来,推开门的时候,是一股浓到令其他alpha胆颤的信息素,混合了血腥味。
还是少女的权澍披散着头发,将严深按死在了床中央,后者神情涣散,锁骨和颈侧被啃咬得鲜血淋漓。
要不是因为权澍因为失控踢翻了床头的台灯,那一夜,她或许会将严深永久标记了。
然而所有这些细节,权澍都记不清了,就算努力回忆,她也只记得可怕的高热,和口鼻里某种薄荷味的清甜。她拼命地去够去咬,却怎么也满足不了。
当她的昏沉和高烧继续时,严深在病床上醒过来,对上权家老爷神情复杂的脸。
权家老爷对严深道了歉。
然后他说,小严,为了你们都好,以后,你最好不要待在她的身边。
权家老爷提出了优厚的赔偿,也给严深安排了出国读书的门路,后者沉默许久,问,如果我就是想陪着她呢?
权家老爷叹息,除非你不是个omega。
严深没说话。
在权家老爷要离开的时候,严深摸起床头削苹果的水果刀,直直往自己颈后依旧发胀发酸的腺体刺了下去。
他的脖子上还绑着纱布,迅速被浸透成了层叠的红色。
权家老爷连忙拍下床头的传唤铃,听到严深说,“那我就不做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