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三年,他们亲近得毫无旖旎,是互相依靠的一对亲人。忽然要跨过那条线,还是出于自己自私的考量,容照景也觉得自己厚脸皮。但是他们之间的开心和融洽也是真的,或许所谓的浪漫感情,也是可以培养的。
容照景在椅子上静静坐了一会儿,说服自己鼓起勇气,把这个发想提上议程。
仔细思考一下,协议到期的日子应该就在最近。等到了协议重新拟定的时候,可以正好对权澍和盘托出。
容照景深吸一口气,试图在头脑里挤出些空间给到眼前。他看了看画布,手腕轻巧一翻,在画面上半正中画了一个完美的圆。
青色的颜料占好地方,还缺一方月亮,这画面便会变得圆满。
……
今天的时间总感觉过得很慢,容照景收了收东西,待到吃过了午饭,便嘱咐了司机,将自己送去了元港区。
他去看大哥和母亲。
原先大哥他们住在暨南道的破公寓,但在他和权澍结婚后,大哥一家和母亲便搬入了元港区一座看得见海的住宅楼里去。
元港距离市中心很远,但是是极有年份和历史的街区。母亲从小在这里的群居楼中长大,是平民区里开出的一枝娇花。花朵被父亲摘走,捧在手心再摔进泥地,当容照景问她想去哪里住,已过六十的母亲说她要回家,不想再看山侧,要去见海。
低调的保姆车开进住宅区,没有吸引多少注意。容照景从车上下来,按下大门处的视讯门铃。对面传来母亲惊喜的声音:“阿景!你怎么突然想到过来?快点上来。”
尚城寸土寸金,这座楼房也非新建,房龄有约二十年。电梯略有些慢地上到二十七层,母亲早早打开门来迎:“有没有吃过饭?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啊!”
容照景笑着走过去,母亲将身子愈发探出来一些:“阿澍有没有同你一起?我买到很好的橘子,还想她会喜欢。”
“今天周一,还是月中第一周,她要去公司开会。”容照景进门,大哥容照安正从厨房出来,手上捧着一碗洗好的水果,上面带着新鲜的水珠。
容照安比容照景大了八岁,戴一副圆眼镜,气质极其温和。他个头和容照景差不多,但是长相并不如自己的幺弟那么显眼,轮廓虽端正,五官却不出彩,眼角微微下垂,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两条线。
他大学时学了历史,原本想去读博士,被父亲扯去继承了家业。后来容家倒了,他也算失了业。只是他的学问确实出色,被大学时的导师推荐去了尚城的博物馆。周一正是他休息的日子,容照景因此想着来看看。
“快坐,阿景,路上堵不堵?”容照安招呼他,和母亲一起在沙发上坐下,看着自己的幺弟,眼神依旧像看小朋友一般的宠溺。
容照安是Beta,总觉得幺弟身为Omega,家事背景不论,光看这个性别,就要过得比一般人多艰些。看着容照景经过宋从雪这一遭劫难,他像是咽了一口血——自己的其他两个兄弟一个走上歧路一个失了性命,他不敢想象容照景如果想不开出了事,他该怎么活下去。
容照景的婚事来得突然,权澍对他们一家都很好,他和母亲在感激之余,也担心过权澍作为权家大权独握的话事人,万一对这桩婚事不满意,容照景的日子又会不好过。
但是这样的事并未发生过。结婚后,容照景横亘在眉间的沉闷一扫而光,又变回了自小如一的那个画痴。明明年龄在涨,体格也是成年人才有的腿长肩宽,容照景的神情却宛如少年,面容清俊,眼神干净,要是走在大学校园,被当作在校生都有可能。容照安看了欣慰,但也同样暗自惴惴,只希望这个弟弟永远不要知道忧愁,不要明白心碎。
“就是因为不想麻烦你们,所以才挑这个时间来。”容照景往嘴里丢了一颗葡萄:“大嫂呢?在上班?”
母亲的表情怔了一下,无言地往旁边侧了侧头。容照安沉默了两秒,下巴往卧室的方向扬了扬,露出一个微笑:“她今天不舒服……请了假,在里面休息。”
容照景蹙了蹙眉。他已经很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大嫂,大哥的性格体贴,要是对方的身体有恙,应该很担心才对。
然而大哥仅仅是清了清嗓子,带开了话题:“不说这个了,先前你说你又要办画展?这回是在哪里?”
“啊,是松岛屋百货要办百年庆,把新馆的七楼包给我做了个壁画,顺便也展出一些别的作品。我前几个月一直在忙那边,好几周都没睡在家里……”
这样的聊天多是容照景主导,因为大哥和母亲的每一日都很相似,前者按部就班地去上班,后者帮着操持些家务,顺带看顾孩子。容照景对于这回自己要创作的壁画很满意,没注意到大哥在他谈到百货公司的名字时,眼光黯淡了一些。
然而容照安看着自己的幺弟,心下总归是欣慰的,和母亲一起,一边默默听着他讲话,一边为他剥了一整盘的葡萄。
近况分享完毕,容照景低头吃了几个葡萄,又抬头看了看母亲的脸,像是鼓起勇气一般:“妈,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
容照安看着容照景长大,后者有什么事总会第一时间找他商量,现在会询问母亲,想谈的话题应该和omega的性别有关。他找了借口离席,把客厅的空间留给了两个人。
容家的几个儿子里,容照安和去世的三弟都是Beta,在牢狱间来来回回的老二是Alpha,只有容照景和他们的母亲一样是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