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标记了他之后,宋从雪说是对不住他,约定了结婚之前都不会逾矩。但真正说来,不过是宋家把人套牢了,宋从雪再不用逼自己去碰他。
容照景已经不想去想,他的这位前未婚妻,究竟有没有喜欢过自己。
宋家大喜的日子,没人会问容照景今后何去何从。被标记的Omega在被抛弃后下场大多难看,但这也是容四咎由自取,谁叫他既不知廉耻,又不识人心。
终于在今日的大雨天,容照景正式地被宋家扫地出门。
半山的路边,容照景湿透了的衣服溶成和背景相似的模糊一片。不知站了有多久,他终于抬起头,任雨水直接地打向他的脸。
他的眼睛闭着,表情平静。
不如死了,他想。
不是因为痛苦,难受,忿恨——这些情绪,他一点都没有。
相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第一次觉得自由。
该失去的都失去了,不想发生的也都发生。境况大概不会再坏,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让一切好起来。
顺着眼前的这条路,他可以一直一直走下去,走到天黑,走到暨南道,敲开大哥家的门。
大哥决计不会抛下他,但是他怕看到大哥两鬓忽然生出的白发,怕看见年迈母亲的泪眼。
他说服自己习惯成为一个笑话一个累赘,但如今,他真的很累了。
连续的雨水带走他的体温,他开始出现失温的症状。容照景懒懒地想,死人真好,死了之后不知道自己死状如何,尸体被水泡烂是不是难看,是真的无忧无虑,撒手不管。
……正在这个时候,从山脚下开来了一辆疾行的越野车。
车速很快,尤其对于暴雨天来说。这个速度开下去,要是车主没能看清自己的位置,想借旁边车道开个缓弯,他会被直接撞飞出去。
容照景定定站在原地,没有挪地方的意思。
但是车主大概是看到了他,在短时间内放缓速度,从他身边开过去时约莫十迈。容照景下意识地往驾驶室里看了一眼,里面坐着一个梳着乱糟糟丸子头的女生,正好在看他的方向,两人视线对上,打了个照面。
容照景把头侧过去。
车缓缓从他身边驶过。
雨水在他睫毛上积到极限坠下来,容照景眨了眨眼。
驶过他的车子在上方停了下来。
嗡嗡的一阵倒车声后,越野在他身旁停下。容照景抬眼,驾驶座上的人正开口说着什么,像在和谁通话。
车窗降下来,容照景听到她谈话的末尾:“……就马上回家,你准备好我说的东西。”
然后那个女生侧过头看他,言简意赅地说:“上车。”
容照景没有表情,一动不动。
对方叹了口气:“容照景,等会儿出太阳了,别人出门看见你这个样子,只会更觉得你可怜。”
容照景的神情瞬间变得防备。这个人知道他的名字,连他的性格似乎都熟悉。
女生一脸无奈,将手肘支在车门,指了指后座:“没错,我是坏人想要害你,反正你一脸寻死的样子,上我的车不是正合你意?”
容照景一时无法从她的逻辑里挑出错来。那位车主直接推开车门,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
她身上套了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堪堪遮住腿根,光光的两条腿修长而结实,脚上是一双厚重的黑色马丁靴。
雨下得厉害,瞬间在她背上湿出了黑色内衣的肩带印子。容照景慌忙移开眼神,对方走到了车后方,拉开后备的门,利落地从他手上拿过他的画往车里塞:“你这画太大得挨着顶放,你坐进去的时候小心一点。”
拿走画的时候,她的手指擦过他的,带一点暖和的温度。她T恤下的手臂是浅淡的小麦色,很光滑,肌肉的线条明显却不过分。这样的肢体有种显见的生命力,和容照景见多了的富家小姐很不一样,像是用不同的素材捏出来的。
女生关上后备的门,厚重的靴子啪啪地踩着水,快步走回了驾驶座。再上车的时候,她回头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动作迟缓的傻子。
……容照景缓缓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车里比外面暖和干燥许多,反而让他突然地体会到身上的不适——他从头到脚都在往外淌水,被雨浸过的衣服被暖风一吹,更显得湿冷。车前座上坐的还是不明身份不明目的的陌生人,他迟疑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开始后悔。
车主将暖风调到了最大,在嗡嗡的白噪音里,车厢变成安静的雨林。
越野再次启动,这回是向着山下的方向。容照景在后视镜里观察着开车人的样子。有沾湿了的额发在女生的脸侧落下一缕来,落在她的眼角下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