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桓已年近三十,气质温和,却身形消瘦,被幽禁的这几年更像是消磨掉了他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配上此时神情更是颓丧不已。
“我先前所说,虽手段过于冷漠无情,但也确实是唯一之法,您父王与您的那几位兄弟,可没有您那么爱护子民。”
言下之意就是提醒周武桓,若真为齐国好,只有他当上齐王才是办法,否则齐国只会逐步走向衰亡。
春秋看客说话真是毫不留情,周武桓今夜算是见识到了,苦笑,“进退无路,徒之奈何。”
周武桓此时也懂了萧玖为何前头说有办法,又说没办法了。
概因,选择权在自己。
他若真能狠一把,自然路就出来了,可他不是这样的人,就永远做不出这样的事,自然无法可解。
罢了……
周武桓感叹,“先生何以不愿入我国朝堂,概因此不是个好待之地吗?”
这是当然,但恐怕周武桓没想到的是萧玖已是齐国官员。
“您是齐人,为何也忍心看齐国一步步走向没落?”
他紧接着说道,语气既失落又惋惜,通过先前的对话,他大致能推断出萧玖是齐国人这一点,亦认定他是一位举世无双的天才,可这样的人却不愿入他齐国朝堂。
实乃可惜。
却听萧玖摇头说道,“齐人、靖人、燕人、卫人,还有南蛮人,是哪国人真的那么重要吗?”
如果要去别国出仕可能确实会受国籍影响,但往大了说,五国之前不也为一国吗?
“五国往前是周,周再往前是商。”萧玖悠悠叹道,“齐长公子,你告诉我,这片大地上分居五国的人们,从血脉根源上来讲到底有何不同?”
风滑过他的衣摆带起阵阵涟漪,少年长身玉立如玉树,簌簌月光落下,斜射进那双漆黑的深瞳却如临深渊,被那双眼中的黑暗吞噬的一干二净。
萧玖目光深沉,任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紧盯着陷入一片沉寂的水榭,始终没有言语。
周武桓喉间一阵失声,笔直的僵立不动。
他找不出话来反驳萧玖……
“所以……这便是你不愿助我齐国的原因?”
周武桓像是自言自语,又好似突然醒悟,半是疑问半是陈述,语气轻浅,怅然若失。
若非萧玖耳朵灵敏,可能听不到这句话。
目光落于湖上,他口中淡声答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情理之中的事。”
“哈……”周武桓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力感充斥全身,像是被说服,也终于不再劝。
他劝不了萧玖为他齐国所用。
齐国,也留不住春秋看客这样的人才。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顿了好一会儿,他才克制住满心的失落,转而询问道,“先生欲往何处效力?”
萧玖脚步动了动,侧身面对着周武桓,“天下列国,何处去不得?”
是啊,依春秋看客的本事只怕各国只会抢着要他,周武桓苦笑了一下。
透过纱帘,他看见萧玖转过身去的背影,意识到萧玖要走,周武桓张了张嘴想要挽留。
可话到嘴边,想了想,又好像没什么话好说了……
所以一直到萧玖的背景远去,他也未出言挽留,一直目送对方离开,只是在那道朦胧的身影将要淡出视线时,终于忍不住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