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想起这些,冯忆姗心里都觉得很愧疚,好像是因为冯家,而连累了他。-渐渐的,不知从何时起,冯忆姗似乎慢慢接受了他,有时候如果没看到他,自己心里还有些莫名的失落。她好像是从那次赏花卉知道自己的心意的。初春之时,平遥公主邀请贵裔子弟来宫里赏花。大楚王朝立都长安,每年都要从各地封地索取大量的花木,用以装点京城。未央宫前,桃李集花盛,开得如火如荼,还有迎春和百合招展,花朵多达七千余多,繁丽丰硕,美不胜收。各宫贵人以及府邸千金们穿着华丽惊艳,佩戴珠翠,跟娇艳的花比起来,似乎并不逊色,有些还略胜三分。冯忆姗的模样在长安城里顶多算个清雅秀丽,跟吴家、郑家千金比起来,就显得面目单薄了些,比不上别人浓墨重彩般的国色天香。她倒也不在意这些,那时就顾着赏花饮茶,在宫里跟冯三妹和四妹闲逛。花宴还未开始之时,就有乐工弹唱和杂技表演,冯忆姗路过戏台时,远远看到一个蓝衣少年,衣服上用青丝绣着月牙的图案,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他身如春柳,少年感十足,带着与神俱来的高贵和傲气,剑眉英挺,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整个人在周围明媚的色彩映衬下,看上去有一丝邪魅,漆黑的眸子里藏着几分清冽和凉意。裴靖尧大步朝着这边走过来,往戏台这边看去。而那群赏花的千金小姐们一看到他来了,纷纷掩口低笑,有几个竟走上前跟他打招呼。“请问是裴公子吗?”吴家小姐声音温软,对他莞尔一笑。裴靖尧微微颔首,表情淡淡的,他好像怀有心事的样子。吴家小姐又继续跟他说了几句,裴靖尧好似没怎么听,抬眼往戏台那边看去,冯忆姗不知他是不是看到自己了,于是赶紧低下头,跟冯三妹聊着趣事。过了好一阵,冯忆姗悄悄又看了看那边,结果这人周围竟然围了好多莺莺燕燕,聊得还特别火热,有说有笑的。冯忆姗当即就失掉了继续赏花的心情,将手中刚采的梨花往地上一扔,闷闷不乐。冯三妹她们拉着她从戏台这边走过来,路过他时,偏偏这人跟眼瞎了一样,根本看不到她,继续聊着天。冯忆姗走到一半,回过头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好歹自己也跟他有婚约吧,他怎么能这样,跟其他女子这般亲密无间,而且还不搭理她。自那次之后,冯忆姗好几天都不想再见到他。但当他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心底又莫名有些开心,到最后被这人的甜言蜜语哄得稀里糊涂。…………到离两人成亲还有不到五个月时,裴靖尧忽然被召到远去大宛出征,得知这个消息时,冯忆姗心里不知有多失落,却也无可奈何。武宣帝那时也到日薄西山的时候了,齐王和怀王手执大权,自裴靖尧走了之后,就开始为虎作伥,把整个大楚的政坛搅合得乱七八糟。枪打出头鸟,那时很多位高权重的大臣都被重新调离官职,有些甚至被暗杀。家道中落,仿佛可以是一夜之间的事。长安城那时也很动乱,杀伤抢劫,几乎到处都是。冯忆姗记得当时冯老爷说什么也不准许她成天上街闲逛,几乎就把她给关在了府中,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跟冯三妹她们一同上街游完了。那晚下了场暴雨,雨珠连缀着一串落下,打在人脸上,都能感到生疼。裴靖尧走的时候,天还没亮,又加上下雨,整个长安城灰蒙蒙的。他专程从冯家绕道走,等走到门口时,他还是止住了,忍不住地去想见她。暴雨顺着他的碎发、下颌骨流下,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他坐在马背上,看着冯家的高墙,漆黑的眸子深邃无比。“将军,该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有人催道。裴靖尧的头发都被淋湿,他忽然从马上跳下,一路狂奔到了冯家后院处,隔着高耸的古墙,只听他大声喊道:“冯忆姗!冯忆姗!”一声接着一声,在浑厚的雨声之中,好像显得也没那么洪亮了。喊了好一阵子,有侍卫又跟着过去,忙劝道:“裴将军,时辰不早了,该走了!”裴靖尧紧锁眉头,手握成拳,不知怎的,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冯忆姗,你听到没,我马上要走了,等我回来,回来我们就成亲!”“冯忆姗,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听伯父的话,乖乖待在府里,哪儿也不准去!”“冯忆姗,今生今世,你只能是我裴靖尧一人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