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驾明日启程离开沪州,最后一夜,谢霖干脆和衣在窗边长坐,忽而听得有人声走动,那脚步声清清楚楚,他提着灯追出去,可照明的方寸之间寂寥无人,方寸之外只有漫漫黑夜。
谢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夜盲。
他冲出去院子,企图用一盏烛灯照亮更多的地方,可明明听到了脚步声,却始终见不到人。
即使自己看不到人,可夜间烛火明亮,他看不到,纪渊总能认出他来。
既然认出来了,那为何不出现呢?
他跟着耳边的脚步声走了很久,始终无人应答,直到某个街角,他仿佛看到有人影闪过,分明是躲避的姿态。
谢霖停下来,不再向前。
&ldo;纪渊。&rdo;谢霖对着那街角说道,他想人应该就在转过去的墙边,一定能听到他说的话。
可声音抛掷在黑暗里,了无回讯。
谢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ldo;我知道你在那里,也知道你帮我重整了院子,种了菜苗。它们都长得很好,还有那株小兰花,现在又长大了,我给它搭了新的架子。
&ldo;过往种种,且算造化弄人。
&ldo;我不怨你了。&rdo;
言及此,谢霖顿了顿,喉头有些哽咽。
晚风停,树叶静,烛火噼啪,谢霖强忍着继续说道:
&ldo;子洄,我们好好告个别好吗?&rdo;
男人提灯的手有些抖,鞋底碾着地面的石砾尘埃,他一步一顿,走近那街角。
长街寂寂,昏黄的灯光随人转身。
忽而风起,卷起三两落叶,扑搡着穿过无人的街道,卷起素白衣角,吹灭那一点灯。
彻底陷入黑夜的街道上,只有一人孑然独立。
年关终至,普天同庆。
皇帝一番南巡,惩治旧党,清彻朝政,混乱的江湖帮派归顺自治,不再扰民生息。上元节那天,纪渊出宫赏灯,与民同乐,疯病流言不攻自破。
自此,海晏河清,盛世安好。
京中赏灯绚烂,沪州也是烟花漫天,谢霖身上披着大裘,缩在院中的躺椅上,看远处纪含和阿福一鞭炮‐‐纪含喜欢这些动静大的烟火,好不容易遇上个不怕的,于是带着阿福疯玩。
小孩一开始仍对纪含有些排斥,后来也不管不顾地亲密起来,期间纪含偷摸凑到谢霖身边,冲他挤挤眼睛,十分得意。
&ldo;小阿福终于肯和我一起玩了。&rdo;
纪渊回京后,本想留纪含一起在宫中过年,可他随便扯个理由就走了,绕路跑来沪州找谢霖,说会一直陪他到上元节结束,再回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