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曾是一名国安的缉毒警,深入敌后潜伏在‘坤瓦’,受到集团首脑的信任,被提拔为高层,还娶了他的女儿,两人育有一子。后来因为不可抗力,他的潜伏任务被迫中止,他带着年幼的长子退回后方,改名换姓,结婚生子,有了新的家庭,也生下了我,但在我还很小的时候,他被自己的线人出卖,‘坤瓦’的清洁工闻着味道找上门,除掉了他和我母亲,并打算将他的长子带回组织。逢哥当时并不清楚情况,只是隐隐意识到他有向人讨价还价的资格,所以他提出了交换条件,必须留我一命他才肯跟着清洁工回去,所以你才有机会认识我。”
周悬有些疑惑:“如果是跟着清洁工回‘坤瓦’,他应该在金三角才对,为什么后来会带你离开当时的困境?”
“他的确是被带到了金三角,否则他不可能冷眼旁观我那些年遭受的不幸……后来他逃出了那个吃人的魔窟,当然,凭他自己的本事是做不到的,他得到了贵人相助,那个人就是渡鸦,往上倒数第二代渡鸦。”
裴迁从周悬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在房间里小步踱着步子,问他:“有烟吗?”
“我没抽烟的习惯,你也别抽。”
“嗯,没想抽。”
裴迁坐到电脑前,键盘旁边的烟灰缸干干净净,上面放着一支没有点燃过,滤嘴却掐痕的香烟。
裴迁将烟夹在指间,两眼空空地望着忽明忽暗的屏幕,背对着周悬,好让那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那只渡鸦的来头可不小,有机会再跟你讲他的故事吧,总之他救了我哥,让他回了家,我们兄弟重逢后还为我们安排了最好的收养家庭,直到现在我都认为是最好的,那些善良的人改变了我的一生,我不敢设想没有遇到他们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但做了这样一件大好事的渡鸦却在不久之后死了,听说他的结局很惨,在死前他将渡鸦硬币分发给了六个不同的人,其中一个人就是我哥,而我撞见那带给我极大震撼的一幕也是我哥在自保时杀死了其中一名来争夺硬币的竞争者。”
“后来他就拿到了全部的硬币,成了新的渡鸦?”
“嗯,这个过程持续了十多年,当他宣布自己拿到了全部的硬币,成为新的渡鸦时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你也知道,我最开始是学法的,后来才转行做了技术,其实就是为了帮我哥成为渡鸦,稳住他的这个身份。”
情理上确实说的通,周悬心里关于裴迁的一大疑惑也得到了解释。
“可惜,他作为渡鸦的日子真的太短了,渡鸦这个身份看似风光,能得到很多资源和权利,能达成很多看似遥不可及的心愿,要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惨重的。他在成为渡鸦的三年后就过世了,他中了毒,中了‘寒鸦’的毒。”
裴迁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先一步避开了周悬,不然他还真不能保证自己在说接下来这番话时还能保持虚伪的平静。
“那种毒是一点点侵入他身体的,逐步瓦解他身体的防御系统,一个曾经强大无敌的人被摧残得虚弱无比,只能在病床上苟延残喘,我什么都帮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日渐衰弱,白发苍苍,尽显老态,□□溃烂腐朽,眼中再无光芒……他的死是意料之中,却留下了太多的遗憾,所以在他死后,我拿了他的五枚硬币,将其中四枚送到了四个不同的人手中,邀请他们与我一起争夺下一任渡鸦的位置。”
周悬仿佛在一瞬间就抓到了那最为关键的线索:“你说……五枚?”
第083章83
“我从逢哥的遗物中拿到的渡鸦硬币只有五枚,他一直珍藏着这重要的信物,绝不可能弄丢或者转赠别人,我到现在都觉得这很可能意味着他当初成为渡鸦时只拿到了五枚,而不是六枚。”
裴迁不动声色地碰了碰自己的眼眶,确认他没有任何异常表现后回过头,去看正蹙眉沉思的周悬。
“你在十安县的江寻旧居找到的硬币,应该就是逢哥从来都没拿到过的那枚。”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如果你哥哥只拿到五枚硬币,要怎么得到渡鸦这个身份呢?难道‘坤瓦’的人就不会亲自求证,确认他有没有这个资格吗?”
“没这个必要。”裴迁轻描淡写道,“硬币这种东西铸造工艺再怎么复杂也是能被复制的,按现在的技术水平,完美复刻出肉眼看不出差别的硬币不是什么难事,如果真把这当作唯一标准,很多人都可以通过造假的方式得到渡鸦这个身份和它带来的特权,而且的确有人这么干过。”
“结果呢?”
“当然是被发现了,死的很惨,尸体还被当作示威的工具,在佤邦政府门前挂了三天,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有前车之鉴在,没人会蠢到做这种傻事。另一方面,能参与争夺渡鸦身份的人都不简单,如果没拿到全部硬币就公开表示自己成了下一任渡鸦,下场一定也很惨,所以当年逢哥敢在只持有五枚硬币,明知还有一个对手在的情况下宣布继承渡鸦的身份,一定是有特殊原因和背景的,他知道那个人不会成为他路上的障碍。”
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个人——江寻。
难怪裴迁拿到那枚藏在老宅里的硬币会那么急迫地想知道有关江寻的事,这下线索全了,逻辑也合理了,裴迁的哥哥裴逢,也就是上一任渡鸦,一定知道自己其中一名对手就是江寻,也知道对方已经不在人世,即使缺失了这枚硬币也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现在,这枚硬币落到了周悬手里,就像冥冥之中的安排一样,他似乎注定是来帮裴迁脱离困境的。
“我得对你说声抱歉。”
裴迁回过头来看了看周悬,复又扭过头去,假意是在看电脑屏幕。
“在决定要不要抢你那枚硬币的时候,我对你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妄想和期待,我想过你可能会帮我达成心愿,也产生过利用你的心思。”
周悬打着直球问:“那你刚刚默认跟我做那种事也是为了利用我吗?”
“这倒不是,如果现在要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在没有体力反抗,又明确不会吃亏的情况下默许你对我做的事。但我……设想不出对方如果不是你会是什么情况。”
这话在任何人听来,都算是含蓄的表白。
周悬心情大好,握着自己的那枚硬币,重复着向上抛起再接住的动作,就像他与裴迁初遇时对方做的那样。
“那现在你可以正式向我求助了。”
不管是混乱的局势还是他们刚破冰的关系,裴迁都有理由向他开口。
背对着他,让他猜不到反应的裴迁说:“我重新考虑了一下,不该拉你下水的。”
周悬还没品清这话的意思,程绝推门进来打断了他们。
裴迁对那人一点头,“是时候了,你们该走了。”扭头又对周悬道:“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