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十恶不赦的人,就配得上我弟弟了么?”娄长风大怒,“我连这呼兰木伦是胖是瘦、是圆是扁都不知道,跟我这么说——”“以后将军有的是机会知道。”郦长行浅笑道,“呼兰木伦如今率胡达残部已经定居在西北草场,正巧在中原关隘左近,还在边军巡防的必经之路上。我家二哥说,以后还要劳烦娄家军多多照顾了。”娄长风:“……”卓钺狠狠一肘捅在了郦长行的侧腰上——他真怕娄长风没死在战场上,却被郦长行给生生气死了。此时,沉默寡言的娄万里忽然站起了身道:“可以。”娄长风大怒:“可以什么?吹云和呼兰木伦吗?!”“卓钺不错。”娄万里沉声道,“所以,郦长行,和他二哥,定然也不错。”卓钺受宠若惊,干笑了一声。娄长风被他二弟气得直翻白眼,感觉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了:“娄万里!你没听到这呼兰木伦是胡达族的首领吗?!胡达族前些日子才要从咱们城内偷火铳,这事儿你都已经忘了吗?”娄万里皱眉看着娄长风手里的长剑:“放下剑。我不想和你动手。”卓钺尴尬得无处遁形,找机会赶紧带着郦长行告退了,两人走出很远了还能听到远处娄长风勃然大怒的咆哮声。出来以后,卓钺无奈扶额:“真是操蛋,本来想问问符旺和张老黑的事情,结果被这事儿给岔开了,娄将军看来真是气得不轻。”郦长行微一挑眉:“如今娄父归隐京城,娄长风也算是三军主帅了,却如此冲你大吼大叫,实在是有失风度。”卓钺无语了。这小子还真会倒打一耙,若不是他上赶着在娄长风的气头上浇油,娄长风也不至于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卓钺正想再训斥郦长行两句,却又不知想起了什么,沉默了下去。半晌之后他忽然一笑,叹道:“其实……娄长风真的也算是变了不少。”变得太多了,和前世他印象中的“边关铁壁”几乎没有了半分相似之处。在他的回忆中,这位年轻的统帅是消瘦、冷静、沉稳且寡言的。被铠甲覆盖的身躯坚实挺拔,似乎能扛起所有的重担,强大到失去了人类肉躯的所有缺点,如同一具铁铸的机器。卓钺本以为娄长风生来就是这样的人,直到今生他亲自结识了这位娄家长子,才发现原来娄长风也是易喜易怒的,他会在喜悦之时拍着下属的肩膀哈哈大笑,也会在气急的时候挥着剑对弟弟发脾气。前世是痛苦和绝望雕刻了娄长风的性格,使他坠入深渊的熔岩后又浴火而出,这才成了那位闻名天下的“边关铁壁”。而今生的娄长风再也不用经历那般的雕琢。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啊。似乎看破了卓钺的感慨,郦长行轻轻搂了搂卓钺的肩膀:“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卓钺笑了,拉住了郦长行的手。他去找娄长风本想是打听符旺和张老黑的事情的,但是被这么一打岔又不好开口了,只好去找了当时主查此事的王戎。王戎对卓钺连连叹息道:“老弟,这事儿不好弄啊,其实这段日子娄将军也一直在犯愁呢……”“怎么?”卓钺心里一紧,“他俩是要重罚么?”“主罪肯定是要定给张宏。是他开了军火库并且把火铳送给胡达人的,而且他身上还牵扯了替换流犯的案子,那事儿比偷火铳的案子要重要不少,已经惊动了圣上,最后十成十是要掉脑袋的。”“张老黑也好说。他根本不知情,虽然被人利用了传递消息,但不知者无罪,罚完以后戴罪立功也是可以的。”“只是这符旺……”卓钺心里不停往下沉。符旺是主谋,通敌之事最早的开端在他那里,他又从胡达人手里拿了不少好处,肯定是脱不开干系的。王戎叹道:“若严格按照军规,通敌叛国者按律当斩。但当时报给娄将军的时候,他说最早在腐粮案的时候符旺立过功,而且在这次火铳案里后期他也没有直接参与,让我们定刑的时候再斟酌斟酌。我听他的意思,应该是想看在你的面子上,留符旺一命的。”卓钺沉默半晌,叹道:“我愧娄将军良多。”王戎拍了拍他:“你去看看符旺吧。自从把他押入大牢后,他除了招供以外一句话都没多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才做出来这种事。”卓钺忽然抬头看着王戎:“关于定刑这事儿我有个想法,你看行不行。”————符旺盘膝坐于草垛之上,目光平静地看着几步外的虚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发髻已经乱了,蓬蓬地披在肩上,只着夹袄的身形显得愈发消瘦,脸色也显得有些青白。这憔悴寥落的模样,已没有了半分当年金玉之子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