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想……”吕之华沉吟片刻,回忆起了哥哥暗恋的对象。
她们俩并不同班,算不上有多熟络,但隔着吕一航这层关系,也够得上点头之交,偶尔在走廊碰面了,也会打个招呼,寒暄几句。
该怎么说呢,哥哥的初恋……是个阳角,像太阳一般光芒万丈的阳角。
像她这么阳光开朗的人,天生就是校园生活的绝对主角,在各种各样的学生活动中如鱼得水,无论老师还是学生,男生还是女生,都自然而然地对她产生好感。
吕之华想来想去,最终将心中所想精炼成一句话:“她啊,是个和你很不一样的人。”
程秋籁不依不挠地追问:“怎么个不一样法?”
吕之华本想回答“你文静,她外向;你矜持,她好动;你彬彬有礼,她不拘小节;你是华山派的高徒,她是彻头彻尾的普通人”,但这不就是“你和我哥的理想型正好相反”的意思吗?
要是真说这种话,也太伤籁籁心了吧。
所以吕之华换了个说辞:“她只有表面功夫做得好,其实是个很脱线的人。别的同学把她当女神,可她私下没有一点女神风范,就连爱好也很阿宅,爱看漫画,爱打游戏,爱喝汽水,她那些仰慕者要是知道了,可能会感到幻灭吧……反正就是这么个女生,恰好和我哥对上电波了,就……就这样了呗。”
吕之华的原意是贬损哥哥的初恋几句,从而鼓舞籁籁的士气,但只能找到一些不痛不痒的缺点。
吕一航也是个室内派的阿宅,没准在他心目中,这些残念的部分反而是闪光点呢。
唉,那么臭味相投、珠联璧合的两人,来回串门、一同约会了不知多少次,最后竟没走到一起,这才叫咄咄怪事呢。
吕之华挠破头皮也想不通,哥哥的表白为何会遭到拒绝,当然了,连吕一航自己也搞不明白,大概只有问过那位拒绝者本人才能知道谜底。
程秋籁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她长得好看吗?”
吕之华说:“实话实说吧,是很好看的,不管在初中还是高中,都是全校的偶像。虽然我和她不同班,但我经常听说她的名号,我们班也有不少男生向她表白。”
程秋籁又陷入了沉思,一只手掌裹着半边下巴,表情凝重得像经历至暗时刻的丘吉尔。
吕之华见状,不禁露出坏笑,用手肘顶了顶她的侧肋:“怎么,有危机意识了?”
程秋籁摇摇头,转而挂上礼节性的微笑,否认道:“别开这种玩笑啦。”
“实诚一点嘛,你的危机感都写在脸上了!”吕之华嬉皮笑脸地伸出双手,搭上程秋籁的细腰,指头像八爪鱼一样张开,挠起了她的痒痒。
“呀!”
程秋籁到底是富家千金,天生就身娇肉贵,腰部更是敏感得出奇。
由于受到刺激,她条件反射般地甩了下手,翻动皓腕,手背朝着吕之华的肩头打来。
这一击看似随意,气劲却凌厉异常——竟是华山绝技“大仪手”的一式“风飘袂”!
面对挚友的“正当防卫”,吕之华并没有惊慌,而是飞速伸出两指,抵住程秋籁的手腕,再以指尖运转“乱环”,及时化开了大仪手的掌势,使之在胸前擦身而过。
这一来一回好像轻松得很,却并非女生的嬉笑打闹,实是武者的搭手过招。她们在路人都未注意到的时候,已完成了一轮招式的拆解。
古人云:“拳出少林,剑归华山”,华山派向来是天下剑宗之马首,受到所有江湖人士的景仰。
与剑法相比,华山派同样精深的拳、掌、刀、枪、棍、棒功夫极少有人留意,难怪吕之华在对上真正的华山掌法时,反而感到新鲜呢。
作为天下第一的剑术豪门,华山派收纳了数不清的剑法典籍,足以填满一整个库房。
有的是附属门派的上贡,有的是世家大族的馈礼,有的是江湖游侠的赠予,但绝大多数还是华山前贤的创作。
那些前贤倾尽心血,把毕生所学融入字里行间,连缀成一套全新剑法,才换来在扉页上题写姓名,供后人观瞻的机会。
不夸张地说,每本册子都蕴含着一位武者的生命,相加起来,便是成千上万条武者的生命。
如此壮观的收藏,将千年门派的底蕴展现无遗。
一名华山弟子入门以后,首先得把七十二式基本剑法学得扎扎实实,才能涉猎各类进阶剑法:质朴刚正如“震雷剑”,迅猛果断如“石火剑”,机敏巧变如“水行剑”……若在这些进阶剑法中浸淫数十年,抵至足以挑战峰主的修为,方可得到一窥华山派至高绝学“太华飞仙剑”的资格。
吕之华暗忖道:“籁籁从小在上海学武,却也是华山派的正统传人,甚至比华山上边那些同龄门人还要高一个辈分。几个月没交手,她的外功又长进了,照这样下去,离修习『太华飞仙剑』只是时间问题了吧?”
“对不起,我一不小心就……”程秋籁收回手臂,双手攥紧单肩包的系带,连忙低头道歉,局促得像闯了祸的小学生。
她刚才那一掌完全出自武者自我防卫的本能,因此没有留一点后劲,还好吕之华身负太极拳本领,才不至于受皮肉伤。
吕之华摇头苦笑:“没事没事,是我不好,我捉弄得过头啦。”
程秋籁的内功“水仙操”脱胎于琴曲,如流水般机变无常,但只胜在一个“巧”字,经脉中运行的真气不够沉稳浑厚,随随便便就会被太极的“缠丝劲”化开。
换句话说,在所有门派的功夫中,“太极”就是程秋籁的最大克星。
倘若水仙操继续精进,从一条小溪修炼成一片汪洋,终而到达“浮天无岸之境”,或许才能撼动太极吧——但那就是程秋籁望尘莫及的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