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一航面露不好意思的微笑:“她今天只能靠喝凉水填肚子,怪可怜的,就照顾她一点吧。”
提塔瞪了他一眼,嗔道:“你还挺宠她。”
“哪里的话,用孟夫子的话说,这叫『恻隐之心』。”
提塔被这话逗得乐不可支,嘻嘻笑道:“好一个恻隐之心。那我给她点新鲜空气,是不是也算恻隐之心?”
提塔顺手按下了排气扇的开关,天花板上响起了嗡嗡的嘈杂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她面露春风得意的微笑,跟随吕一航离开卫生间。
“什么时候你肯心甘情愿地献出身体了,你就有饭吃了,也能离开幽闭的环境了。记住,我要的是你的屈服,心服口服的屈服。”
提塔的嗓音极具穿透力,像从辽远的天边传来一声鹰啸。
当大门合拢之时,房间内霎时间被一片黑暗所笼罩,好似永夜降临到了北极圈内的荒野。
阳光、空气、水,都是上帝的恩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但假如身陷囹圄,这些东西无不成了奢侈品,地上的瓷砖是冰凉的,怀中的依云也是冰凉的。
在妖眼的控制下,克洛艾全然不敢动弹,遑论从项圈中挣脱。她无力地伏下身子,丰腴健美的大腿紧贴着地面,体温被冰冰凉凉的瓷砖带走。
克洛艾的脑袋昏昏沉沉,无法集中精力思考,眼前仿佛有千万颗金星闪烁,绕着某个圆心作着周天运转。
她后悔吗?
后悔以吕一航为猎物,后悔与魔神为敌?
不,她已经没有余力复盘这些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涌上了她的心房,湮没了一切希望的光点。
在排气扇的嗡嗡轰鸣中,她隐约听见了自己凄切的啜泣声。
苏州最有名的是园林,最有名的园林是拙政园,提塔还是初次拜访苏州,便选择了这里作为第一个游览的景点。
提塔挽着吕一航的手臂,行走在园中池塘边的小径上,一边是波光粼粼的水面,群鱼在荷叶间穿梭,一边是郁郁苍苍的老树,龙蛇盘根错节,阳光从叶子的缝隙中漏下。
尽管游客人山人海,但看到如此美好活泼的景色,足使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
提塔明灿灿的淡金色秀发,很容易让她成为茫茫人海中耀眼的维纳斯。
为了掩盖自己身上外国人的特质,她将脑后发丝捆扎成了一只小巧玲珑的丸子,藏在棉麻织成的宽檐帽下,又戴了一副赫本式的猫眼太阳镜,遮住两只深蓝的灵动眼眸,再穿了一条青白交错的印花沙滩长裙,看起来像一位有品的观光客,既不过于浮华,却又不失精致。
至于柳芭,也戴着一副相似的眼镜,身穿清清爽爽的白衬衫,走在他们身后,保持着大约两米距离,如一名暗中护卫的保镖。
吕一航挺想体验一人身携二美游园的感受,左手一个,右手一个,但严格来讲,他们现在还是犯罪分子,必须要隐蔽行动,绝不能引起别人注意。
“什么时候才能和她们一起在公众场合同行呢?我又不是日式偶像,居然也有经营地下恋情的困扰!”
吕一航叹了口气,至少现在看来,还远未到能够和她们坦然并立的时候。
途径一座亭子,吕一航和提塔暂坐歇息,提塔从兜里掏出来了一本小巧秀气的硬皮笔记本,用圆珠笔在上面精心描画。
吕一航靠近一看,她正在描摹园林的布局,一笔又一笔,画得既细致又清爽,如同出自专业的设计师之手。
提塔推了推太阳镜,把它架到了额头上:“基本上,我是奥古斯丁的信奉者,我相信人类记忆的力量,所以要把自己所见到的东西记录下来。”
吕一航露出苦笑,她真是个勤奋的人,不但会在新生杯赛后记录同学的表现,连出来玩也想方设法汲取知识,这种用功劲也许就是她成为魔法高手的秘密吧。
等作完画后,提塔在页边上恭敬地写下“荷风四面亭”五个汉字。
吕一航瞧见了,“噗嗤”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提塔瞥了他一眼。
吕一航憋笑道:“画得这么好看,怎么到写字上就拉胯了呢?”
提塔写的字一点笔锋也没有,呆板到了稚拙的地步,就像几根火柴棍拼凑起来,连初学描红的小学生都比不上。
提塔的汉语水平毋庸置疑,听说读都是超高水准,连领略古文都不在话下,唯独不擅长写字。
看来对写惯了拉丁字母的欧洲人来说,方块汉字的确是一桩难事。
“别笑啦,你来写写试试。”提塔不服气地努努嘴,把笔和本子递给吕一航。
吕一航将她的笔记本置于膝上,用正楷写了同样的五个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