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5日,正是程秋籁的生日。她出生于凉风渐起的初秋时节,和“秋籁”这个名字完美相配。
程秋籁细声说:“和你一起过呗。”
听到这个回答,吕之华似乎不太满意:“哼,说谎。你内心肯定想要吕一航陪你过生日,想得不得了,对不对?”
程秋籁露出淡淡的笑容,看起来有许落寞,但语气平和得令人惊奇:“我想也没用啊。我看到他和王昭在朋友圈发的照片,他们还在苏州旅游呢,我又没法左右他的行程,也不能强求他陪我过生日。”
“怎么没办法?你可以把他叫回来呀,打个电话跟他撒撒娇。『我想要你为我庆生嘛~』,说不定他一心软,立马就赶回来了。”
程秋籁当即摇摇头,否决了这个建议:“他有他的安排,还是不要打扰他好了。”
吕之华揶揄道:“感觉你是被丈夫家暴了也只会忍气吞声的那种人。”
这个比喻让程秋籁羞涩不已,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她酝酿了老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吕一航他……不会干这种事情的。”
面对着这颗愚痴的恋爱脑,吕之华不知该生气还是该难过: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却已把吕一航当成伴侣看待,想象力是不是有点跃进?
吕之华恨铁不成钢地斥道:“你在说什么梦话呢!你这么想见他,就应该付出行动,要是不行动起来,你凭什么做我的嫂子?”
不过,与吕之华猜想的有所不同,程秋籁之所以会来无锡,并不仅仅是为了见上吕一航一面。
她赶在生日前夕这个微妙的时间点离家,最重要的原因是逃离老爸的宠爱。
程秋籁老爸是声震上海滩的商界巨富,挣钱的本领毋庸置疑,但到了花钱方面,却像个典型的上海小男人。
按老爸那爱惯派头的脾性,估计会像前些年一样,租下外滩的豪华酒店,延请四方名流,为程秋籁举行一场盛大的生日party,让她位于百人聚焦的中心饱受煎熬。
程秋籁浸淫琴道多年,生性喜静。
置身于并不熟识的人群中,她身着精致华美的礼裙,保持着规规矩矩的笑脸,举着香槟杯言笑晏晏,心里却始终不得自在。
她曾为此向老爸提出过抗议。
在名利场上纵横捭阖、以态度刚硬闻名的程董事长,听到独生女的抱怨,竟露出了孩童般委屈的表情:“我特意邀请了很多你的同龄人,难道你和他们没有共同话题吗?”
“同龄是同龄,但我和那些人几年才碰得上一次面,一点也不熟啊。”程秋籁皱眉摇头,也用委屈的声音说道。
程秋籁并不擅长发脾气,在她所有表达不满的方式中,这已经算得上最激烈的一种了。
“现在不熟也没事,一来一去就熟了,年轻人就是要多交流嘛。”程董事长滔滔不绝地讲道,比展示商业蓝图时还口齿灵光,“苏州陆家的陆泽柏,和你一个岁数,俊得同唱越剧的赵志刚一式一样。他们的家学『皇天四时剑』是苏浙第一流的剑法,你师父也称赞过的。还有南京顾家的顾咏棠,是瀛洲大学的高材生,他靠着他家祖传的快刀法『胡笳十八拍』,在大学的那个什么杯里拿了亚军,也是个文武双全的后生……”
程秋籁这才醒悟过来:怪不得老爸请来那么多世家子弟,原来打的是招婿的心思。
程秋籁还记得小时候观看父母婚礼录像的经历。
电视屏幕上的妈妈身披一尘不染的白色婚纱,在红毯上款款前行,程秋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妈妈的背影,虽然未发一言,心绪却随着曳地的裙尾一同摆荡。
时光飞逝,当年憧憬新娘子的小朋友到了足够谈婚论嫁的年龄,录像带中风华正茂的新郎官也到了热衷撮合晚辈的阶段。
然而,当程秋籁想到“终生伴侣”这个词汇之时,眼前浮现出的还是吕一航的面影——他不是哪个大姓的公子爷,也不是什么绝学的继承者,就是简简单单的吕一航。
从小时候开始,她经常羡慕好友吕之华有这样一位好哥哥,说是嫉妒也未尝不可。
随着年龄增长,这份依恋之情水到渠成地转变成了爱恋之情,全世界所有异性,她唯独对吕一航一人动过心。
——如果哪天我和一航结婚,那至少要办两场婚礼:一场西式的,在上海办;一场中式的,在华山办。
我们会到镇岳宫里拜堂,对着西岳大帝像互诉衷肠,再移往朝阳峰的清虚院。
师父移居上海后,这间院落就闲置了,正好可以给我做洞房。
我会怀着怎样的心情坐在床边,等一航掀下我的盖头来……
当程秋籁幻想洞房花烛的浪漫场景时,仿佛有一只隐形的手掌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闭上眼睛,抿紧嘴唇,一阵难挨的酥麻从她身体内部爆裂开来。
程董事长说:“他们都是武学世家的继承人,都是很有名气的才俊,想必也能做很好的丈夫。如果你看上了谁,爸爸一定会全力支持你……”
程秋籁说:“我谁都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