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流吹拂过菌类,将它们的伞盖卷得晃动,掀起一阵烟雾般飘逸扩散开的孢子。
惊恐的爬虫和弱势生物们战战兢兢躲在地下泥洞,蚯蚓爬过稀松的土壤,发出簌簌声响。
还有洞中的变种人们卷卷到肉的激剧搏斗。钢刀般的指甲刮过光滑的鳞片,细密的针尖扑扑扎进肉中……
每一道声音,每一种细微的变化,都萦绕在谢松原的耳边。
分明得甚至太过吵闹。
谢松原紧闭着眼睛,耳朵里却流出了鲜血,仿佛在和脑海中的力量做着斗争,试图压制住他们,达到平衡。
白袖在旁边看得心惊。
短短的分秒之内,谢松原在他面前就像变了个人。当变色龙开着食人“鲜花”的舌尖降下的那一刻,他的心脏都几乎跳到嗓子眼里,几乎以为谢松原必死无疑。
他挣扎着摆动起自己虚弱绵软的四肢,踉跄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去帮助对方。紧接着发生的一幕却让白袖大吃一惊——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以为自己的看错了,或是眼前出现了,什么幻觉。
可很快,他又意识到这是真的。
吓退了大王花变色龙的谢松原面无血色,脸上看不出丝毫胜者的得意。
相反的,他很痛苦。痛苦到甚至让白袖以为他正被烈火灼心、蚂蚁噬爬。
他的心中本应该浮现出些恐惧与质疑的。比如谢松原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他是不是也被什么东西寄生了……
但白袖的心中生不出任何哪怕与这有关的念头。他趔趄又艰难地朝谢松原挪了过去,受了重伤的腹部被沿路经过的叶片划过,疼得宛如刀尖在割。
“谢松原,谢松原。”雪豹声音微弱地呼唤着他。一边又一边地伸出自己的舌头,舔舐着对方苍白的面孔,用他的舌尖卷走人类青年耳旁的血迹。
谢松原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听见来自于白袖的声音。
“谢松原,你怎么了?你醒——”
白袖还想再说什么,声线却忽然急促地顿住。
他睁大眼睛,脸上头一次露出如此真实而又鲜明的惊惧神情。
那只野猪变种人似乎已经摆脱了上一个对手,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哐当,哐当。
庞大的体型撼动了身下的大地,踩出了震天般的响动。
他的鼻子分明已经被白袖咬掉了,丑陋的脸上露出好几个叫雪豹啃出来的血洞。
一条健壮的大腿不知被什么动物袭击过,竟让对方挖掉一块巨大的肉,露出了下边的白骨。
可他还是若无其事地,像个从没受过伤的正常人一般朝前走着。
距离二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高大的身躯在谢松原身前的地面上投下灰蒙蒙的倒影,眼里泛着嗜血的凶光。
“谢松原!——”大猫急得眼泪花都要冒出来了。
白袖不停用脑袋拱着谢松原的身体,想让他赶紧逃跑。软绵绵的爪子勉强立在地面,想站起来,身形却是摇摇欲坠。
白袖咬牙直起身体,遮挡在谢松原的身上。
野猪伏低腰身,双腿刨地,朝着他们凶狠冲来。
白袖不忍再看,闭上眼睛,咬牙将脑袋埋进臂弯,湿润的鼻尖刚好靠着谢松原的头顶。
身下的人忽然停止了挣扎,谢松原的声音轻轻响了起来。
“我好像知道了。”
白袖的爪子一颤,不可置信地张开双眼。他看见在他身下的谢松原同样睁开眼睛,用一种冷静到堪称残酷的语气说:“他的身上一共有四千多枚仙人掌刺。”
白袖不解其意。
下一秒,那只野猪却忽然痛嚎一声,整个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