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的君子从北京来,南京锦衣卫人数突然增加几倍。陆家的事儿没过去,过不去。陆相晟做得太绝,断粮道抄工坊,所以要教训他一下。士人质疑南京衙门之前的田地鱼鳞册为什麽是一本烂账,当然是上面的以权欺人,研武堂的将军,藏污纳垢。
能离间陆相晟和摄政王最好。即便摄政王问起来,南京衙门理直气壮:陆家账目没问题,和其他家族一样,都没问题,有人扇阴风,都是冤枉的。
王修一边翻南京的账本一边笑,真有意思。刚到北京的摄政王可能会被糊弄过去,那时候老李连京畿田庄都管不着。现在为什麽还有人还觉得,自己能欺负了摄政王了。
还是说……想逼迫陆相晟停手,没想到搞太大了。陆相晟母亲忧惧而死,陆相晟反而了无牵挂。
人算不如天算。
王修难得有閑心自己琢磨茶艺,他以前不弄这个,只是雪景正配红泥小火炉。
司谦在王修身边站着,萧珃这废物不在,在后面。司谦于风雅毫无研究,只觉得王修的手指雪白纤细,与上好的茶具相得益彰,赏心悦目。
这一趟来南直隶,办不成事没什麽,司谦必须保证王修的安全。那位殿下已经是一手攥这神州的真正的王,司谦承受不住王者的怒火。
不多时,炉上泉水一滚,幽幽茶香轻轻四溢。
“王都事,出京城之前,臣接到殿下旨意,只有四个字,‘不必为难’,殿下让您不必为难,您就不必为难。”
王修递给司谦:“来。”
司谦不爱喝茶,树叶子水一个味儿。他谢过王修,只是端着。
王修双手端着茶杯欣赏帘外雪景,忽而闻:“站了多久了?”
司谦回答:“一个多时辰。”
王修笑笑:“唉。”
南京衙门客馆外面,一人默默站立,两肩都是积雪。就要过年了,顽皮的孩子冒着雪在街上放爆竹,劈——叭!炸到那人脚边,那人纹丝不动,沉稳如山。他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没人搭理。没关系,他可以再等。商业一样如战场厮杀,他最大的耐心就是捕猎前等待猎物。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脚趾。从客馆中走出一人,打着伞,慢慢来到他面前。
司谦面无表情:“乔会长,王都事有请。”
乔之臻冻得发青的嘴唇微微一笑:“多谢王都事。”
比乔之臻预想得要好多了。王都事再不见他,他在南直隶甚至整个长江下游经营的根枝,大约就要被拔干净了。
商人能赚钱,靠得是随机应变。只要有机遇,乔之臻一口就能咬住。
毕竟,他等待了那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