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所有人都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将其按在地上戴上手铐。然而,发现嫌犯的老刘却一言不发,脸色甚至有几分苍白,全然没有立了大功的兴奋。
上头的情绪冷静下来,有人问:“对了,刘局,你怎麽知道那就是兇手?”
老刘抹了把淌着汗的脸:“你看到就会明白的。”
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那副姿态,那副躯体,无时无刻诉说着祂拥有立刻将一个人撕碎的力量。祂甚至没有一颗像样的头,当密密麻麻伸着细软花蕊的花盘转向他的那一剎那,他感受到了头皮炸开的毛骨悚然。没有眼睛,也没有嘴巴……祂到底是靠什麽感受他的存在?
更加让他感到不可置信的是黎蔓。就算看不见,她竟然也能和这样的怪物和平相处?简直太荒谬了。还没等他拦下他们,怪物已经带着黎蔓逃之夭夭。
给同事打完电话后,他没急着去追人。上了年纪,身体已经有点勉强。在等待彙合的时间,他在花房里搜了一遍,想试试看能不能在房间里找到线索。果不其然,老刘在角落的破纸箱里发现了一堆硬币。每一枚都沾着新鲜湿润的泥巴,带着有些沖鼻的青草香,和在花田中发现的那些一模一样。
兇手杀人是为了给五年前被谋杀的向熠报仇,兇手和向熠是什麽关系?
如果兇手就是向熠本人呢?
老刘忽然感觉浑身冰凉,咬着牙说:“一定要拦住他们。”
不说怪物的原因,黎蔓的状态让他很担心。祂身上的血足足拖了一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哪里又杀了人。此刻,跟随祂的黎蔓的安危是未知数。
闷热的夏夜没有一点风,跑了几步就已经汗流浃背。他们始终慢他一步,凭着地上模糊的血迹辨认兇手和人质的方位。
终于,血迹断在了向日葵花田之前。
“人逃到哪里去了?快追!”
身后传来低低的交谈声,层层叶片刮过黎蔓的脸颊和手臂,毛刺打在她的皮肤上,细密的伤口和汗水混杂在一起,刺痛得发痒。
“还要走多久?”
黎蔓忍不住问道,她的衣服全都汗湿了。
察觉到她想要退缩的意图,他反握住她的手。
【你害怕了吗】
黎蔓茫然:“我不知道。”
她下意识想要逃避。
她其实是知道的,他杀了人,杀人就要偿命。就算他曾经再好,他们也失去得到幸福的可能了。他是兇手,而她是共犯。
这麽简单的道理她不会不明白。可她只是一昧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听,也假装听不到,可想起来的时候,时不时感觉心口会被扎一下。她是个善良到有些软弱的人,得到的东西少得可怜,就连一丁点的慰藉都要被人用力摔碎。
也正是因为如此,黎蔓时刻活在恐慌之中。
情人是怪物,怪物是死掉的暗恋对象,她明白这中间可能出了差错,不然上天不会安排她走入这样的剧本。她的痛苦将成为某人的调味品,和怪物一起搅拌融化。
也好,她的世界本来就是黑色的。
孤独会如同蚂蚁一般啃食她的大脑,在空蕩蕩的头颅之中筑下乱麻似的巢穴。她应该心怀感激地接受所有的漠视和忽略,忘记偏心的父母,忘记残缺的身体,忘记在安静中一下又一下数着自己心跳的空虚。
她已经无法流下眼泪了。
她想,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勇敢一点,豁出去和他告白。
幻想从尸体上长出了一株怪物,重新将她还没来得及了解的一切带回到她的身边,仿佛只要牵着这双手,身体就会变得轻盈。他们跑过了时光,回到了什麽都来得及发生的五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