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梅夫人被京城贵妇圈除名,再无人邀请她参加各种聚会的时候,梅夫人才听说了这则流言,气得好几天吃不下睡不好,嘴边起了一圈大燎泡,吃饭说话都成问题。大郎刚刚和离还要议亲,二郎也到了该订亲的年纪,几个庶出的子女也要婚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传出这种流言,可让她怎么活?流言这种东西厉害就厉害在无法证实,她总不能现在冲到大街上挨个拉人解释吧,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新的流言传出来把这拨流言替换掉。当初她就是深谙此道,才故意放出话去,说二郎早与薛宝琴订了亲,想逼着薛家妥协。结果还没等到薛家妥协,先等来了于家的报复。她打听过了,这流言就是从于家赏花宴上传出去的,又在于家商行传开,就是□□裸的报复。可于家到底是外戚,淑妃又生了静娴公主,根本不是梅家能招惹得起的。惹不起就只能生生忍了。忍也不是那么好忍的。越是高门大户结亲越是在乎风评,因为选择多,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告吹,更别说是身染恶疾的流言了。还是从前妻娘家传出来的。若梅家是安国公府那种豪门,别说身染恶疾,就是快要病死了,也有大把的人想把女儿塞进去冲喜。可梅家不是,梅家家底薄,根本经受不起。这种影响没有几年恐怕都消化不掉,再等几年,大郎就只能娶小门小户家的闺女,二郎再优秀也别想攀谁家的高枝了。梅家彻底完了!就在梅夫人嘴上燎泡越长越多,连喝水都费劲儿的时候,有小丫鬟跑进来报喜:“夫人,二爷中了!中了二甲梅问鹏梅夫人醒来后就拉着二郎的手呜呜哭了起来。她的二郎样貌好,功课好,孝顺又懂事,如今又中了进士,还是二甲前十,前途无可限量,却受了家里的连累,要么好几年娶不上媳妇,要么将就着娶个小门小户家里的姑娘。早知外戚不好惹,她为何非要鬼迷心窍地去攀扯,逼着老爷背信弃义,逼着大郎娶回家个母老虎,如今鸡飞蛋打,还连累了二郎的婚事。这就是老天爷対她的惩罚吗?见母亲哭得伤心,梅问鹏拍了拍母亲的手,真诚道:“娘,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儿想好了,这就去薛家负荆请罪,求娶薛家二房大姑娘。”唯如此,谣言方能平息。梅夫人以为负荆请罪只是随口一说,当她看见梅问鹏脱去外袍上衣,只穿中衣被荆条刺穿肌肤,半身染血的时候,一下捂住了嘴,干涸多日的眼睛忽然涌出久违的水泽。这一刻,她是真的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与儿子易位而处。可梅家已经被逼上绝路,除非如此,不能转圜。若薛家肯改变主意,她愿意答应任何条件,等薛宝琴过门,她一定会像供菩萨似的把她供起来。当然梅问鹏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放弃了庶吉士的考核,带着薛宝琴外放到扬州成了地方官。这些都是后话。梅问鹏负荆请罪一路走到薛家,引来不少人围观,因相貌出众很快被人认了出来,说他是今年的新科进士,还是二甲第七名。再次引起轰动,围观的人越聚越多,逐渐形成一条长龙,把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引来了。人们议论纷纷,不知道梅家二爷要去哪里,去干什么。有认识梅问鹏的忍不住问:“梅兄,你这是唱得哪一出啊?”梅问鹏:“负荆请罪。”“向谁请罪?”“薛家二老爷。”“为何?”梅问鹏便当众把薛家二老爷当年如何接济梅翰林,梅家又是如何忘恩负义悔婚,还造谣生事,统统讲了出来。众人听完一阵激愤,可看着他背上带血的荆条,又把话忍了下去,默默跟着他来到薛家大门前。门房早已得了消息通报进去,此时薛家大门中开,薛家二老爷长身立在门口,眉心拧成川字。古语有云,刑不上士大夫,这梅问鹏才中了进士就来了这么一出负荆请罪,还真让他犯了难。等人走近了,看见染血的中衣,薛家二老爷心里开始动摇,嘴唇却抿成了一条线。此时薛宝儿正拉着薛宝琴躲在大门后隔着门缝儿偷看,当看见半身染血的梅问鹏,薛宝儿轻轻“啊”了一声,心说,这哥们儿够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