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蝌那时初来乍到,再加上薛蟠总看他不顺眼,便忍住了没提,只给金陵的公公写了封信,说明了情况。公公的回信也很无奈,说当时无媒无聘,只是口头约定,如今梅翰林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他接济的穷秀才了,而薛家二房还是当年的老样子,劝薛蝌作罢。公公都这么说了,薛蝌也只好隐忍,并未在大伯娘面前提起。直到薛宝儿嫁入安国公府,成了世子妃,梅家忽然派了人来,重提旧事。大伯娘不知情,热情地招待了来人,来人也很客气,说原本是他们家大爷与薛宝琴定了婚,可两人相差七八岁,正好他们家二爷跟薛宝琴年岁相当,他们夫人让她过来问一声,看看能不能把薛宝琴许配给他们家二爷。只字不提大爷已然成婚的事。饶是这般,大伯娘还是沉了脸,说一女怎可二嫁,让来人给梅夫人回话,要么履行之前的婚约,要么干脆退亲,薛家的姑娘不愁嫁。之后梅家几次派人过来,借着送年节礼的由头前来纠缠,都被薛蝌连人带东西给扔了出去。自此梅家安静了好久,除了听薛蝌说起,倒没见有人来闹。今日是怎么了?联想到薛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梅家忽然转变的态度,邢岫烟不禁抬眸看了薛宝儿一眼。梅家百般纠缠,一门心思想娶薛宝琴过门,肯定打算借着这门亲事与安国公府攀上亲戚,从中牟利。可糟糕的是,大伯娘并不知道梅家大爷成亲的事,世子妃让人进来问话,显然也不知晓。梅家昨日并没送拜帖,贸然派人来访,多半是冲着世子妃来的。对方明显有备而来,世子妃还是个孩子,万一来人说动了世子妃,世子妃答应下来,到时候为难的还是薛蝌。“大伯娘……”邢岫烟才开口,就被进来的人出声打断了。来人四十几岁,模样端正,衣着不俗,一看就是个得脸的妈妈。“奴婢给夫人、世子妃、二奶奶请安了。”倒是一副诚心请安的态度,跪下便拜。邢岫烟心里咯噔一声,果然来者不善。薛母本来还沉着脸,见对方口称夫人跪下行礼,一时有些无措。薛宝儿则朝来人笑笑,并没叫起来,而是问:“妈妈过来所为何事?”好家伙杨妈妈是梅夫人的陪房,在梅府极有脸面,要不是梅夫人当初瞧不上薛家,非逼着大爷单方面悔婚,改娶了淑妃娘家的姑娘,狠狠得罪了薛家,她何至于送上门来下跪赔礼。事情还要从淑妃娘家的生意说起。去年淑妃娘家在城西的酒楼被薛家彻底挤垮,损失了好大一笔银子,之后各地生意都被薛家针对,且毫无还手之力。若薛家还是从前的薛家,于家仗着外戚的身份自然不会惧怕区区商贾。可薛家大姑娘如今贵为安国公府世子妃,是监国大人的掌中娇,薛家长房大爷又被忠顺王捉了婿,前途一片光明,于家根本惹不起。于家不知哪里得罪了薛家,问过薛家商行的人才知道,原来梅家大爷早与薛家二房的大姑娘定了亲,后来梅家单方面悔婚,在薛家二房不知情的情况下娶了于家的姑娘。于家受了无妄之灾怎肯罢休,把气都撒在了梅家大奶□□上,梅家大奶奶又回家闹腾,怀着的孩子也小产了。这回于家终于爆发,逼着梅家大奶奶和离,要与梅家彻底划清界限。梅府顿时乱成了一锅粥,老爷埋怨夫人势利眼,忘恩负义,大爷先失了长子又要失妻,整日借酒浇愁,人都瘦脱了相。夫人这才慌了,派了好几拨人到薛家赔礼都被拦在门外。夫人实在无法,哭着求到她面前,杨妈妈不好推脱,却也不愿被薛家门房平白赶出去,瞧准薛家有贵客登门才来求见,想着薛家再不讲情面,也不好在贵客面前失了礼数。果然见到了薛家大夫人,只是没想到运气会这么好,登门贵客居然是安国公府世子妃。杨妈妈见问,也不敢起身,只得跪着道:“我家夫人让奴婢过来送年节礼,并邀请夫人和大姑娘三日后一同去潭柘寺进香。”薛家已经快把于家的生意挤垮了,梅家也被折腾没了一个孩子,若薛家收了这份年节礼,之前的怒气也该平了。除此之外,梅夫人还想着跟薛家重修旧好,让二爷娶了薛家二房的大姑娘。为此,特意让老爷给薛家长房二老爷写了一封道歉的书信,薛家二老爷并没有亲自回信,而是让管家的姨娘给梅夫人回了一封信,信中表示理解梅家的做法,同意把薛宝琴许给梅家二爷。自家老爷亲自写的道歉信,对方只让一个姨娘回信,梅夫人气得直瞪眼,打断越过薛家二房,直接跟长房夫人约见相看,才有了潭柘寺进香的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