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若渔在敌阵中厮杀,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杀穿了千军万马,终至狄尘面前,两人皆金甲鲜血加身,自地狱中重生相见。
“狄尘,我来晚了。”孟若渔眼眸颤动,脉脉看向狄尘。
狄尘俯身捡起那短刀,用手心拂去上面的尘土,刀柄的红绸随风抚过他脸颊上的伤。
“为何要来?”狄尘握紧手里染了血的剑,垂眸,不看她。
孟若渔走上前,抚着狄尘的鬓角,轻声道:“狄尘,你生了好多白发。”
狄尘扭头,避开孟若渔,咬着唇,用尽全力,浑身颤抖:“我问你为何要来!我一人死就好,为什么犯傻!”
孟若渔拥住狄尘,伏在他肩头,擦了擦他脸上的血痕:“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你求我自由,这便是我的选择,我选的自由,狄尘。”
狄尘垂眸看她,眼中水光流转,含着不忍卒读的情,他想推开眼前人,却败下阵来。千军万马在前他不曾败,他只会败给孟若渔。
他颤抖着双手,鼻尖红红,回抱住孟若渔:“我想你,小渔。”
“我们会活下去,狄尘。”孟若渔仰头看他,接过他手里的短刀。“所有将士听令,我命诸位,活下去,活着回家——!”
天彧的军队趁着杀退后方援军的间隙,再一次挥刀攻取桓肃。五个时辰过去,桓肃城墙却坚不可摧,任士兵们怎么拼杀,都不为所动。
他们方才燃起的希望之火慢慢被浇灭,军中开始有人哭号,有人弃甲,有人颓然等死。孟若渔和狄尘始终冲在万军之先,可依山势而建的巨城绝非他们这些人力可以抗衡摧动。
天渐渐黑下来,夜风料峭,军中的悲鸣更大声。
“都是一死,何苦再挣扎,我只恨一天好日子都没有享受过……”
“我还想要回家去见妻儿老小……可没机会了……”
刀剑攻伐之声矮下去,凄然的哭声却在暮色里响起,招来了四周群山中的狼嚎,呜咽相应,好不凄凉。
狄尘、孟若渔还有李玦,魏勇征虽然早已精疲力竭,但不敢松懈分毫,一边抵御城墙上的箭雨,一边指挥士兵用攻城车撞击城门。
“咚——咚——”在凄清的暮色里,却像一阵阵丧钟。
“嘎吱——”一直不为所动的门突然有了松动,破开了一条缝。
原本心如死灰的天彧士兵忽然看到了希望,拼尽全力,撞击城门,连续十下,城门轰然而开。
城内的火光通过两扇门扉间的缝隙倾泻而下,天彧的人们看见了希望,同时,也在火光中看到了一个人影。
他们不认识,是一个女子,身披天彧的黑色军旗,上面用金丝绣着两个北天彧的古老文字,他们也不认识。
那是“天彧”两个字。
那女子笑着迎接破门而入的天彧士兵,一道利箭却突然自她背后将她洞穿,再看去,她背后已扎着数十只利箭,箭箭穿心,血染青衣。
可不过一瞬,天彧的士兵眼里不再有那女子,只看到城门之后金灿灿的活下去的希望,数辆战车就这样齐整整开过,将一切尽数碾在齿轮之下。
孟若渔跟着战车攻入城内,接着城墙上的火光,她猝然看到一抹黑色,像极了凤羲阿姐在北羌东宫整夜整夜绣的那块绸缎,只是血污尘泥沾了一片,难辨原貌。
她又细看了一眼,瞬间双眼血红,一声厉吼悲鸣自肺腑而出:“凤羲姐姐——姐姐——”
她逆着人流跑回去,她拼命嘶吼,可一切都被硝烟遮盖,一切都被厮杀声吞没。她被人撞倒在地,一只只脚眼见落在她身上,忽然她被狄尘拉起,抱在怀里。
“放开我——放开,那是凤羲姐姐,我要去找她——”
“小渔——”
“我要去找凤羲姐姐——放开我——”孟若渔眼前只有倒在血泊中的凤羲,理智早已断了线。
“小渔——我看到了——我和你一样!但你要记得,阿姐为什么舍命为我们打开城门!”狄尘用手遮住孟若渔的眼,对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