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季则声?掀开眼皮,直勾勾地看着他:“你不进来一起么?”
谢轻逢一顿,推脱道:“属下方才已经洗过了。”
好在季则声?也没?勉强,只是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兴致怏怏地闭上了眼,仿佛累极。
谢轻逢从来没?见过季则声?露出过这种的神情,就像是徒步走了一百里?,然而晚上打开地图,才发现其实要走一万里?时的心累。
他在百丈凌峭之?下的两?年半,到?底经历过什么,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他的心魔又到?了何种地步?
他沉默着,抱着衣服站在屏风后?静静等待,过了许久才听到?水声?,季则声?从浴池中走出来,背对着他,谢轻逢抱着衣服走出屏风,替他换上寝衣,然而他才抖开华贵的寝衣,神情却怔住了。
那原本光洁白皙的后?背,一条长长的伤疤,从右肩到?左后?腰,即便现在已经痊愈,长出了淡粉的新皮肤,也足以看出这道伤原先多么骇人。
见他不动?,季则声?淡声?道:“怎么了?”
谢轻逢道:“宫主,你这条疤……什么时候的事??”
季则声?却答非所问:“很?丑是不是?”
谢轻逢顿了顿,想伸手碰一碰伤疤,最后?却生生停下了动?作,只道:“不丑,属下是觉得很?疼。”
季则声?却笑笑,接过寝衣披上,抬步往殿内而去:“本座困了。”
他都这么说了,谢轻逢也不能问什么,只是收好季则声?换下的衣袍,翻找片刻,却未找到?钥匙,只能又回到?寝殿中。
季则声?已经蒸干了头发,自?己?躺在榻上睡了,背对着谢轻逢,不愿理?人的模样,只是下意识还是留了一半位置,留给谁不言而喻。
谢轻逢叹了口气,慢吞吞地上了床,灭了琉璃灯放下床帐,将?人转了过来,搂着腰陪他睡了。
耳听着身边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下来,黑暗之?中,一对冷星似的眼才慢慢睁开,看着身边的人,神色莫名,又沉默不语。
这一觉睡得很?不好,谢轻逢做了些乱梦,一会儿梦到在七弦宗的别院,一会儿梦到?季则声?从百丈凌峭一跃而下,一会儿又梦到季则声背后那条伤疤,等醒来时,季则声?已不在身边,想必天不亮就已经离开了,像只偷偷摸摸的夜猫,不知又干什么去了。
他下了床榻,却见紫檀木桌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凑近细看,却是块碎成两?半的玉佩,上面的血迹已经拭净了,不知道季则声?什么时候又捡了回来。
他摩挲着两块玉佩的断口,过了一会儿又将?玉佩放好,离开了寝殿。
季则声昨夜杀人一事,他仍是心存疑虑,如今人不在,他也能查看一二,谁知刚出了门,就碰上一道熟悉的紫衣身影,却是花见雪。
昨日议事?堂一见,谢轻逢还不曾留意,再仔细端详,才发现花见雪变了很多,如今书卷不离手,倒像是更沉静了些,他上前两?步,淡声道:“花护法。”
花见雪闻言,转过头来,见是他,眼神一亮:“是你?宫主可在寝殿?我有事?求见。”
谢轻逢摇摇头:“宫主早早就出门了。”
花见雪不解道:“奇也怪哉,崔无?命找不见人就罢了,怎么宫主也不在?”
谢轻逢一顿:“崔护法不在?”
花见雪点点头:“我方才已把画像交给憎惧二主了,有事?找他,谁知才到?他住处,却见门扉大开,满地鲜血,瞧着像经历了一场恶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轻逢想起昨夜气势汹汹出门的季则声?,心中涌上一阵不好预感,花见雪见他神色凝重,不由道:“我还以为季宫主顾念旧情,却也原是喜新厌旧之?人。”
谢轻逢不明所以,一抬头,却见花见雪叹道:“可怜深情者死不瞑目,薄情者另寻新欢,白白辜负真心,情之?一字,过眼云烟,莫过如此。”
谢轻逢:“……”
看来花见雪读书颇见成效,如今已经开始说一些谢轻逢听不懂的话了。
花见雪叹惋而去,谢轻逢却已顾不得那么多,只是去了崔无?命的住处,果然如花见雪所说,满地狼藉,不见人影。
难道真是季则声?动?的手?
他走进仔细查看,却见原地只剩两?道剑气残痕,一强一弱,看样子此地发生过一场剧烈交战,而那强势的剑气,一看就是同尘剑所留。
所以昨夜季则声?突然外出,只是为了取崔无?命的性命?
可为什么?他二人素无?仇怨,崔无?命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季则声?就算要杀,也不应该先杀他。
可若不是季则声?,整个藏镜宫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取崔无?命性命之?人。
他想起季则声?剑上的血迹,心知崔无?命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他偷偷找遍了藏镜宫上下,就连地牢都看过,传信的纸鹤也失去了方向,最后?终于得出结论,崔无?命失踪了,生死不明。
满怀心事?地回到?寝殿,却见季则声?已然坐在其中,擦拭着同尘剑身:“回来了?”
谢轻逢淡声?道:“嗯。”
季则声?一擦剑,他就有不好的预感,没?过多久,果然又听这人道:“天都黑了才回来,又跑去哪里?鬼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