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的头穿透了他的整个胸腔,然而他没有倒下。
雪已经在他的脚边堆砌起小堆,他的眼睛微微翕着,像是看着遥远的天空,却早已没有了焦距。
“首领,这个人要不要带回去做战利品?”有人小声问阿祖。
阿祖看着这个人的背影一会儿,忽然拉动缰绳,骑着战马围着盖聂跑了三圈。三圈之后,他拉紧缰绳,让马蹄高高抬起,对着旷野大声叫道:“不许动这个人,我们回去!”
……
戎狄人走了,一场本该两败俱伤的杀戮因为一个人销匿无形。
城内粮草被搜刮一空,然而盖聂早有准备,昔日伍子胥以糯米为砖修建城墙,在危难中救了吴国一次。这一次督军府的仓库砖墙拆了也能煮粥。
戎狄人不懂,只搬走了显而易见的粮草豆饼,拉走了羊和髭,不知粮食就在自己脚边。
这个冬天,边城众志成城,必然能够熬过去。
野王宫里,大臣们正在大声疾言斥责边城守将投敌叛国之罪,纷纷要求卫王将盖聂的尸体鞭尸以示警戒。
士大夫旁征博引声泪俱下控诉竖子不知忠义,尽然将粮草投喂虎狼戎狄,甚至还有要求要将先王一脉的残余孤寡尽数赐死谢罪的。
卫庄撑着头,好整以暇看着下面诸人吵闹,连丝毫不耐烦的表情都没有。
韩非作为相国站立在朝廷之上,他很担心,消息最初传来的时候,他以为是谣言。
然而已经三日过去,他的心,渐渐沉下去。
听政过后,卫庄和往常一样穿过回廊,往内殿而去。
在红莲也无法接近内殿之后,这里没有女主人,唯一能随意出入不必通传的,只有韩非一人。在盖聂离开的十年里,这里更像一个私设的议亭。
韩非应付了情绪激动的大夫司空司马和卜尹,等他转回内殿时,卫庄并未如往常一样作这里看竹简。韩非穿过门廊往外走,看见红莲在内庭水边的围栏上趴着。
十年时光,这个女人已经像是酿成了的美酒,让任何见到他的男人为之迷醉。
除了卫庄。
韩非走过去:“红莲。”
红莲扬起美艳绝伦的脸庞,懒洋洋回了一个礼:“九哥。”
韩非站在他身边,静静地陪着她一起看向开凿的小塘里的红色鲤鱼。这三日他也过得并不轻松,自从盖聂投敌被杀的消息传来之后,他隐隐有一种很糟糕的预感。这种预感在表明的风平浪静之后,酝酿地让人胆颤心惊起来。
将鱼食撒进池塘,看着肥硕的红色鲤鱼翻滚倾轧着抢夺饵食,红莲懒洋洋地笑出声来。
韩非叹了口气。
红莲道:“九哥,给你看出好戏,让你解闷儿。”说完他俏皮地向着韩非眨眨眼睛,然后对着池塘边伺候的宫人做了一个手势,那些宫人便将脚边放置的竹篓打开,用长长的竹棍将竹篓里的东西驱赶入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