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翟吃了口头亏,当着整个部族的人丢了面子,恼怒至极:“阿祖,旁的人死活与我们无干,但这个中原人——必须死!”
一阵寂静。
阿祖皱着眉头不吭声。
这是从旁的戎狄将领也忍不住开口了:“阿祖,你怎么说?”
阿祖低头看着手里的弓箭,这是用油浸泡的牛筋做成的强弓,只要一箭,就能将人头颅对穿。他也知道作为一个戎狄部族的首领,这个威他今日必须立下,可是……
“阿祖!”
“杀了他!”
阿祖的犹豫让骑马的戎狄人开始不安,他们前后呼喝着提醒着他们的首领。
盖聂抬起头,目光依旧平静。
阿祖忽然就忍不住,把心里的话就这么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你——如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投靠我,来我的部族,就还是我的兄弟。”
“首领!”
“阿祖!你疯了吗?!这个人手里沾满了我戎狄兄弟的鲜血!”
队伍骚动起来,然而阿祖还是固执地看着盖聂的眼睛。他记得很久之前盖聂曾经说过一句话:【你我敌对不过各自为营,战场之后品酒策马尔惧之为何?】那个时候他觉得很有道理,这么多年私下和盖聂每年总会喝上几回酒,吵几次嘴。但是今天,他却想把这个人绑在自己的马匹上把他拖回营地去——这个骗子,应该绑起来用马鞭抽打三十鞭子才对!
我戎狄勇士又不是怪物杀人取乐,逼着自己杀朋友很有趣吗?
阿祖忽然意识到,或许这么多年,只有自己把盖聂当作朋友,当作兄弟,他——从来——
都没有,心。
盖聂望着天,再开口时,已经带着释然:“在下,求仁,得仁。”
“哈哈哈哈哈”阿祖仰头大笑:“很好!很好!如果你答应投靠了,我戎狄勇士反倒看不起你!我们敬你是个英雄,你要保住的人,只要不要招惹我的族人,我就替你保住他们的命!”阿祖环顾四周,在周遭叔伯兄弟的脸上一个一个看过去,一字一句道:“我戎狄的勇士,还不是嗜杀成性的野蛮人,我们也是要存活。你们说,是不是!?”
阿祖在这一瞬间他的语气好像变得和之前不一样,包括旺翟在内的所有人都没能生出反抗的念头。所有人都崇敬地看着他们最年轻的首领,是这个首领让他们用最少的牺牲,能够安然度过冬天——这好像才是他们最初的目的。野心,在这个中原男人的沉静目光下,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这次的寂静来得厚重,没有人说话,大家的目光注视着满满张开的弓弦,弓箭握在戎狄首领的手中,箭簇的那头指着立于城门外空地上的灰发男人。
盖聂最后轻声说:“李进,你回去。”
李进牙龈咬碎:“大人!我不走!我要和你一道殉城!”
盖聂平静地说:“端木姑娘和天明还在密道,能开密道的人只有你。”
粗野的汉子脸上流下泪水,他追随的这个人把所有人的安放在一个棋盘上,让他们互相牵制,不得不按照他的希望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