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没有开口,他也不曾问及。
但,有些东西,他不是完全一无所知。
卫庄千里只身而来,是因为知道他深陷绝境;然而也是他一人只身而来,恰恰说明了野王的局势已经危如累卵。
盖聂缓缓转过身,朝着卫庄,本应警觉的人并没有转醒,只是皱着眉呼吸轻了。
盖聂叹了口气,把自己的额头抵在卫庄的额角之上,重新闭上了眼睛。
卫庄在盖聂的呼吸渐渐绵长之后,睁开了眼睛,他没有动,只是慢慢收紧了手指。
天亮的时候,盖聂和他都会忘记今天夜里的事情。
他们可以继续心安理得得欺骗自己。
谁,都以为对方不知道。
卫庄在第三天离开了边城,他走的时候并没有叫醒皱眉沉睡的盖聂。不是出于心软,而是认为这样的场面没必要。
出了城不过一息,白凤就说:“我还以为他不会来送你。”
卫庄回过头,看见盖聂穿着惯常的苇白色袍琚,站在城墙之上,应该是在目送他离去。六年之前,他也是这样站在山坡上,看着盖聂拿到了虎符骑马远去。
在灰蒙蒙的天幕下,天空大雾一样的飞雪短暂地停止了飘飞。这让盖聂看起来像是和整个苍灰色的天幕融为一体一样。
卫庄嘴角动了动,最终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一抽马鞭,毫无留恋地策马而去。
白凤叹了口气,这个男人心肠硬成这样,也不知宫里的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的毫不在乎。
这个世道注定无情,所以人只能比世道更无情。
……
卫庄离开之后,盖聂的身体还没有恢复,直到第三天才如常训练。
然而失去粮草的戎狄人已经再也弹压不住,阿祖的兄弟叔伯给了他施加了巨大的压力——如果阿祖这个时候撤回关外,或许部族里不满的情绪会漫延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戎狄人失去半数粮草,漫长的严寒让他们集结在中原人修筑的城墙之外,叫嚣着,宣战着,等到最后一击的机会。
将近半个月的围困,边城的气氛让整个城池无比压抑。以往进出关口的月氏人和回鹘人都不敢再来贸易,严寒的天气,让仅剩的河道封冻结冰,人们在烧火取暖或者凿冰取暖间痛苦得抉择。——然而再过几天,恐怕抉择的权利都没有了。
城中的粮草盐巴,快耗尽了。
荆天明忧心忡忡地和李进一同巡城,戎狄大军时时刻刻给城内的居民带来战争降临的。
这时一个小校尉过来找他:“参军,都尉请您过去仪式,在医棚那边。”
荆天明急匆匆敢去医棚,这里是盖聂给端木蓉施行医术单独搭建的帐篷,里外都可以煮药。但盖聂本人很少过来。
天明走进帐篷,看见端木蓉面色冷淡地捣药,盖聂站在一旁默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