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罢,我还没有看?完折子。”沈辂一面啜泣一面说道,“军政要务,耽误不得。”
任雪霁也是?没脾气了。她一直无法理解沈辂这样一个心狠手辣能篡权夺位的人为什么会这样敏感易伤,也一直无法理解看?上去如此脆弱的好友怎么做到的一边吞声?饮泣一边诏令兴亡。任雪霁想了一想,也不去追究这个问题,只是?道:“就算是?再要紧的折子,带回昭阳宫再看?也不妨碍罢。留你一人在这里,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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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是?惦念着宋督公,何不写一封信让人送去。”
昭阳宫中,许云深一面给沈辂递帕子一面叹息道:“横竖如今是?你掌管皇城卫。探事司往来传递军报,想要捎上一封书信又有何难。”
沈辂又掬了一捧清水覆在脸上洗去泪痕,这才?从许云深手中接过帕子,一面匀脸一面回答:“寄信自是?不难,只是?他?才?去了一日,我便急急忙忙地让人送信过去,未免太不矜持。这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又成什么样子?”
“矜持?”任雪霁忍不住道,“你从前是?矜持了,结果呢?宋督公那人一向是?个敏感多思的,上次他?以为你对他?无意,险些与你退了婚事,这次你怎么还不长记性?”
沈辂的动作一僵,面上倏然变色。
“你已经与宋督公成了婚,亲密一些也无妨。”许云深温声?提醒道,“夫妻之间寄封家书,又有谁能说闲话不成?”
“你说的是?。”沈辂放下帕子,语气分外果决,“云深,你这里可有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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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沈辂便写了书信,翌日让探事司随着京城情?报一同给宋令璋送去不提。却说那厢宋令璋随军出征,果然正如沈辂之前所料想那般从姜砚处偷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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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艺。
行军打仗可不仅仅是?疆场厮杀而已,只是
?统帅三军赶赴边关,这一路上也处处都是?难题。如何安营扎寨,如何安顿粮草……宋令璋固然是?家学渊源,自幼勤习武艺饱读兵书,但是?这统军的学问却非得是?在军中才?能学得。而从前,宋令璋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机会。
但是?眼下,有身经百战的安武侯亲自挂帅统军,宋令璋身为监军又处在一个最接近主帅的位置,他?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于是?,宋令璋不动声?色地留心观察姜砚处理军务,对照着记忆中父亲曾经提及过的军中细节细细揣摩,偶有不解之处再向姜砚询问一二,不过几日的功夫便在治军一道上突飞猛进?。
而姜砚为宋令璋答疑解惑的时候,最初也只以为宋令璋是?在履行监军的职责,这才?事事慎重处处小心。但是?他?毕竟是?饱经世?故的三朝老?臣,如此几日之后便也察觉到了宋令璋的真实目的。
“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倒是?被一个后生晚辈给蒙混了过去。”姜砚哭笑不得地与身边的亲兵感慨,“也是?我先入为主了,没有想到宋督公会想学这统兵的本事。但是?他?宋令璋也是?,若是?要学便好生与我说就是?了,何必这样自己偷偷摸摸地用功。”
亲兵尴尬地笑了笑:“或许,宋大人是?担心您不愿意教他?罢。”
“这人未免太过小心谨慎……也是?,宫里长大的人怎么可能不谨慎。”姜砚叹了口气,一时颇多感慨,“若非宋隐去了,带兵打仗这样的本事又何须我来教他?。”
“侯爷。”亲兵顺着话问了一句,“既然您已经知道了宋大人的心思,不知您是?如何打算?”
“他?既然有心学这些……”姜砚喟然道,“故人之后,能帮就帮一把罢。你去请他?过来我帐内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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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令璋来的很快。
姜砚也是?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这位威慑朝野的宋督公其实并不是?一个难相与的性子,甚至称得上谦恭有礼。在军中这段时日,宋令璋与将士们同吃同住没有半分挑剔,见了他?和?几位老?将军也一向是?恭敬有加。譬如此时,他?让亲兵去请对方来自己帐中,甚至没有说明理由,而这位手中握有兵符、职权在他?之上的宋督公,真就听话地跟着他?的亲兵过来了。
宋令璋进?得帐内,规规矩矩地叉手施礼:“不知侯爷唤我,是?有何吩咐?”
姜砚看?着面前安静沉稳的青年,沉吟半晌后终究还是?直接问道:“你可愿与我学统军的本事?”
青年蓦然抬首睁大了眼睛。
宋令璋从来都是?一个聪明人,只听姜砚这样一句话,他?便知道自己跟着对方偷师学艺的事情?已经被这位安武侯发觉了。但是?,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姜砚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甚至有意教导他?一二。
这种机会他?怎么可能往外推脱?无论对方是?随口指点?还是?真心传授,他?都得把这件事情?给坐实了。宋令璋毫不迟疑,一撩衣摆俯身屈膝端端正正跪下来,双手交覆于地,以额覆手行了大礼。
“承蒙侯爷厚爱,令璋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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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砚虽然老?于世?故,但也是?德高望重的一代名将,他?既然答应了要教导宋令璋,自然会将此事放在心上。于是?自从那日答应了宋令璋之后,他?便当真如同教导自家子侄那般将宋令璋带在身边指点?。横竖此事之于他?,一则是?照拂故人之子,二则也能与这位权倾朝野的宋督公结个善缘。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之。
更何况,平心而论,教导宋令璋对于姜砚而言不仅称不上什么麻烦,甚至可以说是?乐在其中。或许是?因为镇南侯府的血脉于此道上确实是?有些天?赋在,宋令璋悟性极高一点?即透,姜砚只随口点?拨,对方便能触类旁通。指点?这么一个天?资聪颖的晚辈实在是?令人心情?舒畅,姜砚心中满意,不由得愈发尽心尽力。
姜砚悉心教导,宋令璋自然也会有所察觉。安武侯虽然未曾提过收徒之事,但其实已经将自己所学倾囊相授,只是?对方不提,宋令璋也不敢贸然向对方拜师,生怕自己过于唐突得罪了先辈。然而他?二人之间虽无师徒名分,宋令璋在姜砚面前却是?始终规规矩矩执弟子礼,做足了尊师重教的态度。
姜砚是?三军主帅,宋令璋又手握兵符,他?二人位高权重,一言一行都会被手下人所关注,两人的对于彼此的态度变化自然也落入旁人眼中。不过几日,魏朝便先忍不住了,抽了个空闲向宋令璋打探道:“不知宋大人打算何时向姜侯正式拜师,我可否有幸前去观礼?”
他?是?真的很尴尬啊!三个人议事,那边师徒二人教学相长桃李春风,单单他?一个外人在旁边格格不入。大家同在军中,从前又没有什么过节,何至于如此将他?排斥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