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竑觉得自己质问也没有什么意义,但又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己毫不在意、“圣上英明,自由决断”这种话,便低下头一言不发。
“贵和,你过来。”
赵竑缓缓抬头,看着官家站起身来,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殷切,他就仿佛着了魔般,真的一步步走到了官家的身边。
官家拉过赵竑的手,把他往座位上按,赵竑的眼中突然充满了惊恐,他瞪大了双眼看向官家,官家却没有说话,眼神却坚定无比。
“我没你们年轻人那么有力气,别让我太累。”
官家的话打消了赵竑心里的疑虑。
这不是什么诡计,赵竑心里想着,身体却如何也放松不下来,只是不再反抗而已。
如提线木偶般坐到了这把“龙椅”上,官家将赵竑的手搭放在椅子的扶手上,然后自己慢慢站到了赵竑的身后。
“贵和,你看,这选德殿说大不大,陛阶也只有九阶,可你坐到这里,就能俯瞰众生,做天下人的主宰……”
约莫一刻钟后,选德殿的门被打开,中贵人和宗祯都略有紧张的向内看去,就见赵竑一个人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官家站在那里,似是目送一般,看不清神情。
“贵和。”
见赵竑浑浑噩噩地走远,宗祯还是没有忍住跑上前去。
赵竑这才止住了脚步,回头看他。
“我今日要当值,怕是陪不了你,大概三日后能有空,你若是还想……”
赵竑拍了拍他,“没事,我看官家这边还是需要你,到时候再说吧。”
宗祯就这样看着赵竑露出一丝苦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直到上了马车,苍翎试探着说:“公爷,沂王世子今晚有空,您还要约他吗?”
赵竑点点头,“去老……”
刚想说“老地方”,又怕苍翎不知道,正要开口说,就听苍翎应了一声,“属下知道。”
赵竑心上的褶皱终于被熨帖了一些,然后,又开始回想在选德殿中官家对自己说的话。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罢了。
他身为皇子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仅仅是济国公的身份,就有多少家臣、幕僚、府兵仰仗着自己生存,更何况还有站队的朝臣。
他的成败早就不是一个人的事了。
不过他也一直在纳闷,史弥远不拥戴自己,本来还以为是想要什么利益交换。
但随着结怨越来越深,他应该知道是不可能再有一丁点缓和的机会了。
他还想要怎么做?总不可能自己做皇帝。
难道想要培养其他的人?却没见他同哪个世子走的特别近。
而官家今日的举动更是证明,他心中仍然属意自己这个“接班人”。
他似乎又抓到了什么,就是因为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动摇不了自己在官家心中的位置,所以他才会狗急跳墙吧。
赵竑不知道,自己离真想只有一步之遥,但是他偏偏就是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他脑海中又反复回响着官家的话,“现在北面战事吃紧,朝中需要史弥远。”
苍翎不知为何,似乎听到了公爷的笑声,虽然有点微弱,但应该没有听错。
赵竑是在笑,笑身为官家的身不由己,如果他以后做皇帝,也会受到权臣的掣肘吗?
如果必然有这么一个人需要为自己所用,要无辜的人为他让路,那自己会不会不忍对那些垫脚石下手?
今天的书生就是一个垫脚石,官家显然是不忍的,如果换成是他呢?
赵竑收敛了笑声,猛地睁开双目,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