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里有监控吗?”林年对皇帝问道。皇帝脸上刚变得好看了一点的表情又重新变了回去,他看着林年那双黑色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选择撒谎,说道:“有……但这只是为了保证你的人身安全。”“我不需要,拆掉。”林年毫不犹豫地说道。皇帝还是明显不太愿意的样子。“如果你不想今天就把我气死的话,拆掉。”林年说道。“好……”皇帝也不想再惹怒林年,他是真的敢一言不合就在自己面前吐血倒地的。林年赶走了皇帝之后,自己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就看见有人来从房间的各处拆走了摄像头,没过多久,杜宾又提着餐盒过来了。坐在沙发上的林年看见杜宾手里的餐盒,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问道:“又是皇帝叫你来的?”“嗯。”杜宾有些局促地点点头,他看今天林年虽然看起来脸色还是不太好,但终究没有像是昨天那样一脸病容的躺在一堆仪器中间了,也便默认林年的身体康复了一些。他把手里的餐盒打开,把饭菜摆在林年的面前,问道:“您的身体好些了吗?”“好多了。”林年没有什么多折腾这只无辜的狗狗的想法,他随口答道,然后低着头看了看杜宾给自己带来的第二顿早饭,和刚才吃的那些倒是不太一样。林年慢吞吞地吃了一些,就靠在沙发上看着杜宾收拾餐盒准备离开。杜宾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是现在的情况跟当初皇帝告诉他的完全不一样,他没有看出林年要准备进行心脏移植手术的迹象,反而皇帝看起来十分关心林年的身体情况,却一个劲的叫自己来送饭。他在出门前看了一眼林年有些苍白的脸色,然后忧心忡忡地离开了。林年是想让杜宾作为中间人给自己和容景山传话的,但是他和杜宾只是认识,杜宾目前肯定不可能为了自己去欺骗皇帝。林年安静地靠在在沙发上,思考了一阵现状,然后在心中问道:“06,现在这个房间里还有监控吗?”“没有了,但是有监听装置。”06答道。林年就叹了口气。这是难以避免的,虽然很不爽,但是只要没有监控的话,倒是还勉强可以接受。林年就这样暂时被留在了——或者说软禁在了皇宫里。皇帝大体上并不限制他的自由,只是不会让他走到办公的区域去,也不让他离开皇宫,除此之外的任何地方,林年都可以不受限制的自由出入。他没有在皇宫看见那些皇后、妃子。皇子、公主们,偌大的皇宫空旷得好像就只剩下了林年一个人,还有零星的一些佣人。像是一个巨大的金丝笼,装着林年这只靠着自己飞不起来的虚弱鸟雀。这个想象让林年有些恶寒。他在皇宫里确实受到了比在家里细致得多的照顾,还有顶尖的医疗团队24小时绕着他转,以至于林年一开始以为自己在皇帝这边呆不了一个月就会死掉,现在却觉得大约还能再活一年。午餐的时候,皇帝照例坐在林年的对面,陪着他一起吃饭。林年并不会抬头看他,两个人一般就是这样沉默地度过一餐的时间。但是今天显然不会这样,皇帝抬起头看着林年的脸,说道:“容景山今天来找我,想要问你心脏移植手术的事情。”林年就一下子抬起了头,皱着眉看向他,问道:“你怎么跟他说的?”平常自己无论如何都得不到林年的注意,现在只是听见“容景山”的名字而已,他就这么激动,皇帝看他这么在乎容景山,心中顿时涌起了强烈的酸涩感。“没怎么跟他说,我根本没有见他,只是叫他老实一点,不要打扰我照顾你。”皇帝强忍着心中的涩意,勉强笑了笑,说道。林年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了。皇帝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现在林年就坐在自己面前,他们两个距离这么近,林年给自己的感觉怎么能这么远。远得叫人难受。从前的时候,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所有人在面对他的时候,总会显得格外温和柔顺,皇帝并不觉得自己从前的女人们是真的爱自己,但她们会作出一幅温柔深情的样子来,皇帝曾经以为自己并不在乎这种浅薄的表面功夫。但是现在林年这副样子,让他觉得哪怕是简单的表面功夫,只要林年能对自己态度好一些的话,他也心满意足了。林年没有在乎他的想法,只是又随便吃了几口,便起身离开了。皇帝坐在那里,感觉自己的心脏和头都一起痛起来了。能够默许皇帝在日常生活中的接近,无视他出现在自己身边,林年自认为已经足够礼貌了,这个家伙明知道自己想杀了他还这么一个劲的往自己身边凑,这种行为让林年觉得换脑手术绝对是有很大弊端的。但是这几天皇帝突然又不朝自己身边凑了。林年就有些心烦意乱,忍不住多想。皇帝是不可能突然老实的,他这样突然不来自己身边转,别是去对付容景山去了。林年等了两天之后就坐不住了,朝平常皇帝不允许他踏入的办公区域走去。“林先生。”这边的守卫远远的看见他过来了,就挡在了他的面前,不让他再继续前进。“皇帝他人呢?”林年问道。“陛下在忙公务。”这名守卫面不改色地说道。“什么公务?”林年皱了皱眉,问道。“暂时无可奉告。”林年站在这里跟他对峙了几分钟,转而问道:“杜宾呢?”守卫就松了口气的样子,问道:“您找他有什么事吗?”“你废话怎么这么多?要么叫我去见皇帝,要么叫杜宾来见我。”林年皱着眉说道。守卫就闭上了嘴,答道:“好的,请您回去稍候片刻,我会让人去通知杜宾。”
林年这才转身离开。没过多久,杜宾就匆匆赶到了林年的房间:“您找我?”林年到了皇宫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杜宾看着林年还是没有要做心脏移植手术的迹象,他也彻底意识到皇帝所说的找到了心脏供体,实际上只是一个把林年骗来的谎言而已。偏偏这个谎言还是由他去传达的,这让杜宾每次在面对林年的时候,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容景山最近的情况怎么样?”林年问道。“大殿下现在又回到皇宫继续担任皇家卫军的军团长了。”杜宾老老实实地答道,“看起来状态还算平稳。”林年就愣了一下。“也就是说,容景山现在就在皇宫里?”他问道。杜宾点点头。林年就皱起了眉,摆摆手让他离开了。容景山和自己都在皇宫里,但是皇帝肯定不可能让他们两个见面。下午的时候,消失了好几天的皇帝就出现在了林年的房间里。林年心中冷笑,这连着几天都没有动静,自己一打听容景山的消息了,皇帝的动作倒是快。只不过皇帝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林年很明显能够看出来他生病了,脸色有些红,似乎是发烧了。虽然已经知道了林年只是想打听容景山的消息,皇帝还是问道:“你今天去找我有什么事?”“没什么。”林年转过头,随口答道。皇帝就拿他没办法。两个人沉默了几秒钟,林年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想跟容景山见一面。”“不行。”皇帝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为什么?”林年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他不会同意,看皇帝这样毫无回转余地的拒绝,眉头也立刻皱起来了。“没有为什么。”皇帝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林年就懒得跟他多说,头也不回地转头进了自己的卧室。皇帝看着禁闭的房门,瘫坐在沙发上,极为疲惫地叹了口气。他这几天身体很不舒服,有些胸闷头疼,还开始发烧了。医生说这些症状是他忧思过度的缘故,叫他平复心情,情绪过于压抑的话,对于换脑后的他恢复不利。道理他都懂,但是天天面对着这样的林年,皇帝觉得自己的心情压根平复不下来。林年永远都只会想着那个容景山,哪怕他现在被自己软禁在皇宫,哪里也去不了,哪怕他现在因为心脏病命不久矣,他也还是满脑子都是容景山,林年对于容景山的爱让他无比羡慕又无比嫉妒。高烧和病痛以及精神上的疲惫让皇帝坐在这里一动也不想动,只感觉一阵阵的疲倦如同潮水一样涌上来,缓缓地淹没了他。晚上,林年出来想找点东西吃的时候,就被沙发上那个人影给吓了一跳。林年按住自己有些钝痛的心脏,默默地在心中把皇帝骂了个狗血喷头。这个老东西大晚上的躺在自己这边的沙发上不走了算是怎么个事?他绕到皇帝面前去,看到他已经完全烧红了的脸,不用试温度,肯定已经烧得快糊涂了。林年很想不管他,就让他死在这里,可是皇帝一死,被皇帝派到容景山那边的狙击手可不会管皇帝是怎么死的,容景山就必死无疑了。林年只能有些嫌弃地叫了医生过来,看着他们把皇帝抬到隔壁房间的床上去暂且休息,然后给皇帝吊上了药水。林年吃完东西回来的时候,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忙活着的医生们,和躺在床上看起来半死不活的皇帝,问道:“他不会烧傻了吧?”医生看见是他,斟酌了一下,答道:“不会的。”“哦。”林年有些可惜地答道,他走过来看了看皇帝的情况,看起来这家伙的命比自己的还要长,只是现在烧得满脸通红,看起来倒是没有平时讨厌的样子了。毕竟林年本来就不讨厌这具身体,这是容景逸的身体,在没有被皇帝掌控的时候,林年是很喜欢小太子的。他正看着容景逸的这张脸,脑海中不经意冒出来之前小太子和自己相处的时候的画面,突然从胸腔中就感觉到了一阵柔软的酸涩情绪。林年轻轻地出了口气,转身想要离开,手腕却突然被抓住了。他看向躺在床上的人,声音一下子冷了下去,说道:“放开。”但是抓着他手腕的手却没有如同林年预期的一样松开,床上的人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目光一片混沌,但是看见他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的眼神却变得极为单纯又清澈。“老师……老师……我难受……”容景逸小声哼哼着,把林年的手放在自己滚烫的脸上,像只猫似的缩成一团,用脑袋去蹭林年的手。林年就愣住了。这是容景逸。他全心全意的扑在这孩子身上三年,容景逸的每一份反应他都万分熟悉。“老师……”小老虎圆圆的柔软的耳朵蹭了蹭林年的掌心。林年近乎呆滞地看着他,手下意识地轻轻地抚弄着他的脑袋和头顶的兽耳。于是床上的人又露出了那种安详的可爱的睡颜,依偎着林年的手沉沉睡去。林年站在这里,保持着这个动作僵住了好几分钟,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神智一般。他的手突然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林年脱力似的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把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摘了下来,然后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容景逸已经死了,这只是这具身体留下的本能反应。但是林年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悲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