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故作不解,笑着道:“立后?什么立后?”余光瞥向崔抚仙,微一颔首。赵珩的脸皮虽然不薄,但还没有在朝臣面前打情骂俏的嗜好。崔抚仙立时明了,善解人意的崔大人垂眸,轻声道:“陛下,臣先告退了。”赵珩点头。崔抚仙起身。临离开前他眉峰依旧蹙着,淡淡看了眼姬循雅,沉默几息,斟酌着开口:“陛下,您的私事臣本不便多言。”赵珩下意识坐得更直。姬循雅霍地抬眼。崔抚仙想说什么?崔相秀挺,端立时身姿若青竹玉秀,面向帝王,垂首道:“只是为了陛下万年声名计,有些事,请陛下仔细考量。”姬循雅眸光骤冷,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微微一笑,轻慢的姿态在外臣眼中俨然有了几分祸国妖物的意味。“崔相口中的,玷污圣名的事,是什么?”崔抚仙不卑不亢地回答:“将军心知肚明。”姬循雅身上方才刻意压制的杀气瞬间不加掩饰地溢出。森然阴冷,吓得人发颤。局面微妙。赵珩上辈子也有见过臣下在自己面前争执,伽檀和崔平宁大打出手过,被他一人踹了两脚滚回去罚俸半年了事,但还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的场面。赵珩思虑一息,断然道:“崔卿。”同时一把按住姬循雅的手,提防着他抽刀——姬将军有天子面前佩剑的特权,而后扭头对崔抚仙笑道:“崔卿今日与朕谈了太多公事,定然疲累了。”语音温和,显然未因崔抚仙的话而动怒。“来人,备辇,送崔大人出宫。”他一面吩咐,一面在桌案下安抚般地捏了捏姬循雅的手臂。话已至此,崔抚仙见了个礼,“谢陛下厚恩。”视线划过桌案下君臣二人相贴的手,崔抚仙神色晦暗不明。待礼终,转身快步出殿。眼见着崔抚仙在赵珩的袒护下堂而皇之地离开,姬循雅慢慢转头。眸中阴鸷之色遭主人竭力压抑,在赵珩的注视下却还是露了端倪。于帝王面前,仿佛所有的隐秘心思都无处遁形。藏不住便不藏,姬循雅轻笑了声,顺势抬起赵珩的脸,二指微微用力,感受着指下柔软的触感,心情稍霁。他低语道:“陛下,臣近来是不是脾气太好了些。”崔抚仙算什么东西,也配置喙他与赵珩的事!
姬将军身上血气森森,仿佛下一刻就能去提剑杀人。赵珩被捏得双颊凹陷,含糊不清道:“崔卿乃朕之股肱,”脸上力道愈重,“朝中冗员太多,可用、可用的干吏能臣少之又少。”姬循雅闻言倏然凑近。赵珩居然还在为崔抚仙说话!平时里他半句话说得赵珩不顺心了,皇帝晾着他几十日也是有的,今日崔抚仙言语放肆,赵珩竟还能温声细语地劝他回府!漆黑冰冷的眼珠死死地黏在赵珩脸上,他却笑了起来,柔声细语地道:“陛下,继续说。”赵珩面不改色地说:“可叹时局艰难,若朝臣皆像景宣这般得用,朕何惜一个崔抚仙?”倘朝臣都像姬循雅一般……赵珩想想了一下这个场面,太阳穴已经在阵阵发疼了。姬循雅闻言动作顿了顿。赵珩偏头在姬循雅指尖蹭了下,笑眯眯地说:“崔卿便是这样公而忘私的秉性,非因朕才如此,他方才言词或有失当之处,但也是关心则乱,绝无犯上之意。”姬循雅微微偏头,不阴不阳地咀嚼着这四个字:“关心则乱?”赵珩盯着姬循雅看了半晌。对方唇角含笑地同他对视。无意几息,赵珩果断放弃了和姬循雅探讨何为直言上谏的打算,往前一扑,紧紧搂住了姬循雅的腰。掌下的肌肉明显僵了一瞬。硌得赵珩手都发疼。“你……”赵珩干脆不看姬循雅的眼睛,将头埋入他的颈窝,轻声道:“朕说错了,景宣,朕的景宣,”语调愈发轻,有点软,但又没软成一滩水,像把小刷子似的,蹭得人耳廓痒,“你又不是朕的先生,怎么就偏要寻朕话中的错处。”姬循雅缓缓地低头。皇帝毛茸茸的发顶搔着他的下颌。小指动了动,又被姬循雅强制压了下去。他冷漠地别开视线。冷冷开口,“臣没有,明明是崔抚仙无理。”“景宣,”赵珩方才坐的腰疼,干脆一点力都不使,整个人都挂在了姬循雅身上,一声比一声腻人,“好先生。”赵珩说了几十年官话,但不刻意纠正时,话音仍旧有点微妙的上扬。先生这端庄的称呼让他唤得饴糖似的黏腻。姬循雅眸色有些暗沉。视线游弋过赵珩全然依附着他的身体曲线。“先生,”赵珩笑道:“这个错处,你晚上告诉朕怎么改才是对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