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监视我?
当年那句悲恸而嫌恶的诘问,即便放在如今都还能想起当时自己语气里不加掩饰的失望与谴责。
唐言章睫毛轻颤,微微张开口,隔着茶汤悄悄吸入氤氲出的水汽。她的双眸变得湿润,难以言喻的痛苦再一次自指尖开始蔓延。
洛珩。
年长女人抬起眼,越过跟前明媚少女,目光虚虚落在那扇合上的木门上。
“唐老师?唐老师?”
阮澄喊她两声。
“怎么了?”唐言章收回视线,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所以当时,老师你为什么要辞职啊?”阮澄眨眨眼,狡黠如玛瑙般的眼珠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眼前人,让唐言章颇有种难以绕过的轻微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更多的是一种探究。一种源自自己学生天真而不涉底线的距离跨越。
唐言章动了动:“…发生了些事。”
“那事情解决了吗?”阮澄放下茶杯,双腿交叉往后一仰,拍了拍自己脑门,“噢,瞧我这脑子,老师后来没离职。”
唐言章不置可否。
“哎,感觉那段时间我都发生了蛮多事的。我也是突然在沪城遇见了学姐,才知道她来了这边。”
“突然?”
唐言章咀嚼着这个词。
“是啊,我那天正好去静安寺那边闲逛来着,就看到有个眼熟的人站在小巷街头一动不动。当时是……对,还算冬天吧,冷飕飕的。”阮澄边说边做了个打寒颤的表情,“我就纳闷这谁啊,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学姐。”
“然后呢。”
她确实是深冬的时候同洛珩分别的。
“学姐那会儿好瘦,精神状态也挺那个的,我就问她怎么来沪城了。”少女伸出手比划比划,“她说来这边找灵感。噢,说起来,当时她就在那里画画了。”
遇见洛珩是个意外。
当时的阮澄恰逢周末,闲不住的少女总是喜欢趁所有空闲的时候去享受青春。因此她独自一人背上包,坐着地铁,漫无目的地走在沪城街头时,所有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那么新奇且明亮。
她是黎城人,听不懂沪城的吴侬软语,秉承着走到哪里是哪里的信念,她钻过大街小巷,高楼砖瓦,哪怕走进了死胡同都硬是没有点开导航。
就是这样一个穷途末路的时候,她远远瞥见了倚在墙上的,正一边低头攥着iPad,随手勾勒描绘着线条的洛珩。
阮澄挺难形容那一刻的心情。他乡遇故人是一种值得被称道的佳话,更何况她与洛珩的关系这些年来一直不远不近,偶尔也会聊些近况。
久旱逢甘霖。
她三两步走上去,又绕开了女人半垂着眼,时不时抬起往前注视目测的街道,从另一侧绕至洛珩跟前。
洛珩画起画来的时候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