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的老伴走得早,后面孩子也出了事故…之后她的认知就一直不太好。”洛珩垂眸,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的记忆还停在了孩子出事之前。”
这就是这么多年来,阿婆回收的价格一直没变的原因。
她是有听说过一部分人在遭受变故后,会这样封存记忆以做一种自我保护。在外人看来或许是一种固执的不接受,但个中痛苦,唯有亲自经历过的人才会懂。
唐言章有些不是滋味地叹了口气。她回头,借着有些朦胧的雾气再次看向那位弯折着身子的老人。
阿婆笑得淡淡,正有条不紊地收拾着脚边的玻璃瓶。投进漫长而重复的岁月长河中,每个擦肩而过的人都难以感同身受她真正的过去,也只能凭借口口相传的故事去窥见一些独属于阿婆的疼痛过往。
“其实这些回收不了多少钱的。”洛珩轻笑,“但阿婆的日子总得过下去,是不是?”
女人的声音忽然放得很低,四面八方涌来的光将她的轮廓勾得朦胧。
“…也只有这种时候,我会觉得我活着还有些用。”
唐言章脚步一顿,心口霎时被凿出了个大洞。
“唐老师,学姐,你们回来啦?”
阮澄听见钥匙声,从阳台冒出个脑袋,眼睛眨眨。
“回来了。我和唐……我和她说过了,晚点我们去城隍庙。”
洛珩将钥匙挂回门口钉子上。
回家的一路上,身侧年长女人都罕见地陷入了不知如何开口的缄默中。其实这种沉默在她们往前的关系里再常见不过,但此时忽然卡在了二人的圈养关系当中,就显得格外突兀。
阮澄显然也注意到了唐言章的沉默。
小姑娘绕过沙发,有些不着规矩地双手牵起唐言章垂下的腕,三两下晃荡,踮脚凑到唐言章耳旁做个了悄悄话的手势。
“唐老师,我们都好久没见了。学姐要画画,你跟我聊会儿天嘛。”
阮澄的书包规规整整放在沙发上,里面装了些她曾见过的日常用品和一些衣服。
洛珩并没有理会二人的耳语,只旁若无人地走进了卧室中。
唐言章的视线稍稍尾随了半秒洛珩的背影,最后顺着阮澄的力,坐进了沙发当中。少女显然比起三年前出落得漂亮了不少,曾经那双狡黠的眸子收敛了许多,但爱笑的模样还是没有改变太多。
阮澄熟练地翻找出茶壶和茶叶,将刚烧开的开水浇进去,替唐言章泡好了一杯茶。
“谢谢。”唐言章颔首,除去师生身份,现在的她面对阮澄,更多的只是一种淡淡的熟稔。猝不及防思及三人身份,一时间,她又有些不是滋味。
阮澄挠挠头:“虽然想和老师随便聊聊天,但好像一下子也不知道开什么话题。”
“没关系。高中难吗?”唐言章轻呷一口茶汤,先行打开话题。
“难,很累,和初中完全不一样。”阮澄俏皮地皱了皱眉头,“我一进去直接不及格诶!”
“正常的,高中难度高,遇见的困难也比较多。”唐言章微微勾起唇,但很快,她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可不是,而且知道成绩当天我午觉刚起,我妈就突然给我发了个消息说老师你要辞职!我的天,给我吓得呀,立刻马上一秒都没有耽搁就去找洛学姐问怎么回事了。”
少女眼睛拼命地眨,还做出一副收到惊吓的模样,纤长的手在自己胸口抚摸。
“我的唐老师怎么可以辞职呀!”
唐言章原本端着茶杯的指尖忽然变得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