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行风被推进了病房,陆知轻瘫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颤抖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天知道他有多想进去看看,想听见莫行风开口叫他名字,但医生不让进去,只能在外面等着。
外面下起暴雨,陆知轻心乱如麻,最后还是趁着交费用的空隙给陈沄星打了电话。过来看望的人只有陈恕,两人一见面就是低气压,陈恕简直不拿正眼看他。陆知轻心里疲惫,不想跟陈恕吵架,都只想让莫行风赶快醒过来。
好不容易熬到护士喊家属进来照顾病患,陆知轻抢先一步进了病房,他只想让莫行风醒来后想你幸福
陈恕见状不对,赶紧出去叫医生,给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莫行风显然不想和陆知轻说话,头瞥向另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陆知轻还想说些什么,只好闭了嘴,无措地看着莫行风冷漠的神态。
医生来得很快,但没有直接进来,而是在门口和陈恕说了些什么。陆知轻听不清,茫然地坐在病床前,大脑一片空白,好像自己只是个局外人。
过了两三分钟,陈恕一脸凝重地进来,把手里的报告单递给陆知轻,说:“初步诊断是脑震荡导致的失忆,不过在家属的引导和帮助下想起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说罢,陈恕没有给陆知轻反应的机会,转身对听得云里雾里的莫行风道:“行风,你还记得到我是谁吗?”
莫行风皱了皱眉,扶着额头眯了眯眼睛,努力去回忆只会让他的头更疼。陈恕见状,不忍心再逼他,拍了拍莫行风的肩膀,“记不起来就算了。饿不饿?”听者没回答,眨了眨眼,认真地看着陈恕的模样,迟疑道:“陈恕……”
陆知轻听后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他心想既然莫行风能把陈恕记起来,想起自己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尽管自己很想和莫行风说两句,但毕竟对方从出车祸到现在一口饭都还没吃,陆知轻决定先去外面买点营养粥上来。
“我去买点吃的,你们聊。”虽然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莫行风可能不太想看见他,陆知轻离开时有种被赶走才会有的灰溜溜的感觉。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陈恕叹了口气,心里既欣慰又难过。他帮莫行风掖好被子,问道:“有什么想问我的,尽管提吧,只要是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话音刚落,莫行风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那个姓陆的,是谁?”
“你男朋友,陆知轻。”
莫行风脸色骤然一变,“你骗我,不可能。”
陈恕哭笑不得,“我骗你干什么?这可是你昨天告诉我的,你还说……”
不等陈恕说完,莫行风不耐烦地打断。“感觉是不会错的,我看见他就恶心想吐,听到他名字就抓狂,根本不可能喜欢他。”这语气不可置否,陈恕甚至不知道怎么反驳。如果他昨天没和莫行风通电话的话,可能真的会信以为真。
以前的莫行风提起陆知轻,就算出口的话听起来冷漠无情,实际上还是留有一丝心软的。可现在不一样,陈恕能感觉到莫行风的厌恶不仅是嘴上的,而是浑身都充满了抗拒。
陈恕心虚地看了眼门外,早已没有陆知轻的身影。“这话你可不能对着他说。”他朝莫行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没有想问的了。”莫行风无奈地看着手上输液的针管,心乱如麻。他能感受到心里空落落的,显然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奇怪的是遗忘并没有令他感到有多轻松,但大脑似乎一直在刻意回避某段记忆。
医院附近有一家粥铺,离得不远。陆知轻买粥的时候幻想回去时莫行风已经想起所有,两人又能回到前段时间甜蜜的日子,速度不禁加快。等到病房时,陈恕不见踪影,病床上的莫行风正在假寐。
陆知轻不敢出声,小心翼翼地把粥轻放在桌面上,坐在一旁看着莫行风的睡颜。他的目光灼热,以至于装睡的人也意识到有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啧了一声睁开眼,不悦道:“你是不用工作吗,一天到晚守在这?”
尽管莫行风说话又冲又呛人,陆知轻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温和地答道:“我给你买了粥,你吃一点吧。”
莫行风看都没看,转过身继续睡,“我不饿。”
陆知轻打开塑料盖,营养粥的香气随着热气腾升,他清楚地听见了一声来自莫行风肚子的“咕噜”。
两人的耳朵都不聋,莫行风眼见露馅,还是起身缓慢地坐好,睨了一眼桌上的粥,想自己伸手去端。陆知轻怕他手不稳,先一步拿起碗,“你别动,我喂你。”
“你到底……!”莫行风皱眉,刚想开口骂人,陆知轻已经把勺子怼到他嘴前。他默了默,最终还是张了口。粥的温度刚刚好,胃里终于有了热意,原本发寒的身体也暖了些。他垂头,不想看见陆知轻的脸,以免反胃。
陆知轻也看出莫行风吃得勉强,幸好陈恕来得及时,自然而然地接过了碗,没有让他太难堪。
“你肋骨骨折,下床什么的都不方便,我给你请个护工。”陈恕对莫行风说,话里话外都没有让陆知轻掺和的意思。后者坐在旁边张了张嘴,怎么也插不上话。莫行风现在不认识他,陈恕本就不给他好脸色。
更何况他还要工作,确实没办法守在莫行风身旁寸步不离。
莫行风咽下粥,眼神终于落到陆知轻身上。他面无表情,声音冷静得让陆知轻感到陌生。“我想吐大概不是因为脑震荡,是因为你,陆知轻。”
陈恕放下碗,厉声呵道:“莫行风!”他不是不让莫行风袒露心声,而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语言带来的伤害不会比身体所承受的少半分。这话对陆知轻说不合适,陈恕大概只是怕莫行风以后想起来了会后悔。
陆知轻早就知道自己的存在会让莫行风难受,强撑着笑容回应:“我知道,等你想起来了就好,我这段时间会离你远一点的。”莫行风的话宛如往他心上扎了无数根刺,而他还要假装不痛不痒地继续让这颗心脏跳动。每当对上莫行风冷漠的目光,刺就会越来越深,磨得血肉模糊。
莫行风的目光冷冽,直直地盯着陆知轻后突然挪开眼,眉毛拧起,陈恕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了呕吐声。
陆知轻慌忙之中想去扶,被陈恕瞪了一眼后缩回手,跑出去叫医生,再也没踏入房门一步。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以为这种讨厌只是暂时的,没想到莫行风说的想吐,是真的会吐出来。
陆知轻离开病房后走到远处,颤抖着手拨通沈祤的电话,对方的回答让他久久无法释怀。
“我想原因就是之前在戒同所待过。里面的疗法我之前告诉过你……”沈祤说了很多,但陆知轻都没有回应,他一度以为是信号有问题,直到听到一声压抑许久的啜泣。
陆知轻只是听到了“戒同所”三个字,心情就如同晴天霹雳。他跌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凉。一度以为这颗种子早在冒土发芽前就被莫行风扼杀了,没想到却在此刻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而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就是这棵树充分的养料,所有的后果都由他一个人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