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还没喝,人便先睡下了,我去把药端了回来,本想等你醒了之后再喂给你喝,现在看来,我到得刚刚好。"语罢,星复便舀起了一勺浓黑的汁水,稳稳当当地凑到杜若晴嘴边。
杜若晴虽然一点也不想喝药,奈何星复先发制人,早已准备就绪了,杜若晴将头扭到哪里,星复的瓷勺就跟着送到哪里,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杜若晴干脆停下了动作,一把接过那个两只手都难以捧住的玉碗,眉头一皱,心下一横,杜若晴捧着那一大碗漆黑的汤药,视死如归般将它灌入了自己的嘴里,待到那个冰清玉洁的药碗回到星复的手里时,莲花般的内壁早已见了底,就连底下的药渣也被杜若晴尽数咽了下去。
喝完之后,杜若晴还极不情愿地开口道:“药都喝完了,残渣也没留下,这下夫君满意了吧?”
星复的眼睛弯了起来,抬手擦去杜若晴嘴角的残汁,道:“若是我们家晴儿每日都这么听话就更好了。”
杜若晴扯了扯嘴角,冷声道:“你可别得寸进尺呀。”
一双手自然而然地攀了上来,星复顺势坐在了杜若晴身边,玄黑的长袍服服贴贴地穿在他身上,星复的脸忽然红了,醉人的面容仿佛那天的晚霞。
“若是我们晴儿每天晚上都按时吃药,自然便不会像现在这样虚弱了。”
杜若晴道:“话是这样说,不过你为什么脸红了?”
“你在说谎!”
星复听了后,脸仿佛变得更烫了些,但自那以后,却是一句话都不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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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他们便随军抵达了南平,穷山恶水环环绕绕,途中几多艰难,不过南平城内却是一派繁华,同城外的人烟寥寥形成鲜明的对照。
听闻南平王独身多年,膝下只有一个女儿,那南平公主几百年前嫁给了芙蓉岛的少主,只有在她父亲寿辰之日才能赶回来陪着他。
星复一行人到了南平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天界在南平驻守的大营,席鹭上神下界不久便立马投入了战斗,一直到前几天才从战场上歇了下来,此时他身披银色战甲,虽然面色疲惫,看着却成熟了许多,他带着全营的将士在大营前守候着他们,远远望见星复的身影,及其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全营上下便沸腾了起来。
天界大营之前,还站着另一班人马,同天界的将士相比,那些人身着绿衣,身材略为矮小,在浩荡的白影之中异常显眼。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那老者白发白须,身姿挺拔,身披墨绿绸袍,两端绣上鲜亮的银线,许是如此,繁复的长袍穿在他身上竟也不显得笨重。席鹭见了星复,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对方尚未抵达,席鹭便先挑起了话题:
“星复上神,夫人,好久不见了。”
星复微微颔首,亦是绽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是啊,好久没有见面了,没想到再一次重聚,居然是在万里之外的南平。”
语罢,星复便将视线投向了席鹭身旁的那名老者,迎上去作了个揖,正色问候道:
“清云宫星复,参见南平王。”
南平王听了这话,忽而露出了一抹不见锋芒的笑,笑里浸润着一股温润祥和的微芒,那老人姿态松弛,面色随和,声音却是清朗洪亮:
“百闻不如一见,星复上神果真如传言中所说的那般丰神俊朗、一表人才啊,就连身边的几位仙君,本王远远都能感受到那不怒而自威的浩然之气。”
“大王谬赞。”
“上神不必谦虚,本王活了这么大岁数,可从来说不出假话,上神的夫人虽为一个弱女子,本王看她这眉眼之间也藏着一股英气,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上天庭的仙风也自带一股灵气啊,”语罢,南平王便将视线转到了杜若晴身上。
杜若晴今日换上了一身云白罗纹广袖裙,衣上的花纹比起从前那件一清二白的素衣要讲究了许多,看上去却更加贵气了。杜若晴平常很少穿上像这样正式的衣服,一来是穿着这样服帖的长裙不便打斗,有些束缚动作,再者,她已穿惯了从前那件素白宽松的长衣,再换上别的衣服,她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这身衣裳是星复派人从天界送过来的,杜若晴一睁眼,这件灵光闪闪的长裙便已经服服帖贴地套在她的身上,穿上之后,杜若晴感觉近日的疲累确是消去了许多,心情也变得平和了起来,随着大队伍飞了那么久,她竟也没有停下来歇息过,反而一直到现在还是颇有精神的。
“人靠衣装,大王今日看到的若晴,可全是靠这身衣服撑起来的,要说到英气威武,神采飞扬,若晴看在场的人里,可没有一个比得上大王您呀。”
南平王闻言大笑两声,而后接着开口道:“没想到上神夫人看着年纪虽轻,说出来的话竟是如此老道,本王佩服、佩服。”
“诸位神君不远万里来到南平,本就是我们南平天大的荣幸,如今魔界猖狂,处处兴风作浪,多亏天界神君以及仙门盟友鼎力相助,南平才得以支撑到了如今,只是现下战事吃紧,诸位神君又忙于征战,本王不能在南华殿内大设宴席,饮酒助阵,实乃本王心愧之处啊。”
语罢,南平王颔首示意,其中四名侍从便恭恭敬敬地端上了一面铜镜,铜镜的正面黯淡无光,古铜色的背面却刻满了花纹。那面铜镜正好对着星复的脸,星复却不能从中看出自己的模样,南平王正色而立,弯腰似是朝着那面铜镜说了些什么,而后他直起身来,缓缓伸出了左手,轻轻搭在了星复的肩上,就在这时,身旁的那面铜镜忽然变得明亮了起来,一抹淡黄的灵光从光滑的镜面四散开来,神圣的气息瞬间笼罩了风尘仆仆的众人,南平王苍老的眉眼如古树一般伸展开来,神色淡然,却又如此超脱。
“诸位神君初到南平,难免会受山中瘴气所扰,在此有我南平先祖灵光庇佑,诸位神君此去必然安然无虞,”
“星复神君,席鹭神君,”语罢,南平王侧身偏向了一旁的席鹭:“本王相信你们,相信天界,也相信仙门的盟军,魔势汹汹,哀鸿满野,破盾之法尚在蛊中,此话不假,南平虽然只是一片弹丸之地,若是有能帮上你们的,神君尽管开口,南平的将来,可就寄托在你们身上了。”
席鹭、星复等人闻言,亦是俯首倾下他们所能给予的最为坚定的誓言:
“承天之诺,祈福之灵,南平之约,天界势必会一守到底。”
南平王走后,星复他们便赶到各自的军营里去了。待到他们安顿好了一切,明月已至中天,从方才起,杜若晴便隐隐感到心口有些不安,等到四周都安静下来了之后,胸中虚浮的躁动忽然变得尤为明显。
指尖方才碰触到韧实的帐门,杜若晴便像是被绊了一下似的,一个踉跄,身子重重地栽了下去,最后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星复”杜若晴用力捂着自己无尽空虚的胸口,好像是被人抽走了胸前所有的力量一样,不论杜若晴如何大口呼吸,素净秀美的脸庞还是一点一点地白了下去。
“晴儿,坚持住。”星复朝着杜若晴渡了一口气,杜若晴的脸色起初稍有好转,待到这口气缓了回来,苍白的脸色又忽的变得乌紫,仿佛下一刻,星复怀中的这个人就要断气了。
见这个方法行不通,星复又连忙封住了杜若晴流窜的灵穴,抱着杜若晴便冲向了医官的住处,帐中四下都躺满了奄奄一息的兵士,苍老的医官紧皱眉头,身旁的小厮提起沉重的药箱随他四处奔走,杜若晴一把捏紧了星复的衣袖,额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星复不要”
星复一言不发地加重了那个怀抱,一边跨进混满了血汗味的营帐,一边朝着忙得焦头烂额的老医官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