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身上实在是没钱了,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纪然一家真的流落街头吧!我还是得去筹钱保住房子,和典录说明了纪然家的情况,典录将能借的钱都借给了纪然,洛日也将身上不多的钱都塞给我了。
我拿着好不容易才凑齐的钱,立刻奔向凌洲府。将钱袋子扔给王和将,王和将一把抓住飞向他脸的钱袋,数也不数就收起来了。
我斜眼看他:“你不数数吗?不然少了钱,你可别来找我,我不认!”
“小的相信大人!”
我伸手要道:“拿来!”
“什么?”
“你别不认账,纪然的房契!”
“什么纪然的房契?”
“我刚才都把钱交给你了,你就不能再收纪然的房子了!为了防止你以后还找他们麻烦,你得补一张房契给我!”
王和将沉思一会,开口道:“大人怕是误会了!这钱和房契是两回事!罚金是要交的,房子也是要收的!如今钱交了,这件事就了了,等日落之后,我带人去把房子收了,从此以后,除非他违法乱纪,否则我就不再管纪然的事了!”
我顿时火冒三丈,便直接开口骂道:“王和将,你还是人吗?钱要交,房子也要收!你的心是石头做的还是铁做的,怎么那么硬啊!现在纪然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杨留刚生了孩子没多久,你让他们去哪?怎么活?”
王和将只是冷冷看着我,不与我争辩,我一拳拳都砸在了棉花上一般。王和将转身要回凌洲府内,我叫住了他。
我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内心纠结无比,直到王和将再次要抬腿离开,我缓缓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我可以向你道歉,你要我跪下都行!我……我求你,你放过他们一家!给他们一条活路行不行!”
我只感觉脸上充满了血,全身止不住微微颤抖,为了纪然,我甚至已经准备好下跪的姿势了。可王和将还是一言不发,转身回了凌洲府内。
“你这是要他们死啊!王和将!你出来!”我冲着王和将的背影怒吼,却也是于事无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凌洲府门口的衙役小声将我唤回现实,冷清的街道才又重回我的视线。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回去和杨留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可等我回去时,纪然一家已经不在了,地上还留有拖拽的血迹。
我连忙在屋子里查找,大件的家具都在,只有零散的日用品都没有了,看来是杨留真的主动带着纪然和孩子离开了。
此时正值下午,太阳稍稍西斜,照在一片片枯黄的树叶上。黄叶随着风在空中飘飘洒洒,不知归处,可最终都是落土归根。
街上的人不多,零零散散,小贩们都没精神喊卖一般。杨留满头大汗,头发散乱,几缕碎发沾着汗水,泥泞泞地贴在额头上、鬓角处,几缕别在耳后,几缕随风飘起。可杨留顾不得这么多,因为她身后拖着一辆板车,车上有她昏迷不醒的丈夫,睡得香甜的女儿和浑身家当!
她在拖着她的全世界!
杨留不在意路人对她的指指点点,或者说,她也顾不上了。
杨留早知道这样的景象,毕竟自己是凌洲府的第一位女衙役。女人做衙役,在当时是旷古未闻的,所以整个凌洲城几乎没人不认识杨留。当初意气风发的女衙役,如今却无处可去,不免令人唏嘘,却也只是唏嘘,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他们一家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即使其中细节不知,但罪魁祸首,只有那一个。
“杨留姐!杨留姐!”
车子停了,杨留依旧弓着身子,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水流经杨留的眼睛,杨留抬起手,用袖子胡乱抹了好几下脸才看清眼前的人。
是以前同在凌洲府的女衙役,黎儿。
杨留拉着车,来到一处没人的巷子,和黎儿说起话来。
自从庆华武散了女衙役们,黎儿就被父母嫁给了一个大了她十五岁的男子做继妻,那男人是个屠户,家里确实有点钱,嫁妆给的多,黎儿的父母巴不得同意呢!
杨留瞧着他隆起的肚子,走路都慢悠悠的,心疼地问道:“都快生了吧,你婆家怎么还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买菜!”
黎儿苦笑:“没办法,婆婆逼得紧,丈夫又是个听母亲话的,也帮不了我什么!没事,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别人家媳妇怀了孩子,不说当祖宗供着,也是小心呵护,生怕磕着碰着!你这婆婆竟然是个黑心的,好像你肚子里的不是她家的骨肉一样!”
黎儿是几个女衙役里最小的一个,才十五,也是最听话懂事、最受宠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