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梦里看见黑色的鸢尾,像展翅欲飞的蝴蝶……
他不能将这些东西想明白,在记忆坍塌后的乱流中,他只牢牢地记着所有雕刻的技巧,还有他自己的名字。
他记得,是代达罗斯为自己取了名字。
他抱着巨大的人造翅膀,口鼻中闻到腐木的味道和浅淡的蜡香,他忽然向代达罗斯说了一句话,这让对方瞪大眼睛瞠目结舌,甚至有一瞬间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是我的父亲吗?”
代达罗斯沉默了一会儿,他弯下腰将手里抱着的翅膀放在地上,转身背对着伊卡洛斯,他的眼睛在伊卡洛斯看不到的地方眨动,似乎在仰望,也似乎在俯瞰。
代达罗斯不能明自伊卡洛斯是如何说出这句话的,也许他神经错乱,思维重组,只知道自己还活着。
伊卡洛斯已经活了将近三十年,难道说他的生命在怪物抹消掉那些过往的记忆后,再一次出生,像雏鸟一样不经思考地找寻着什么。
“……”
这个黑头发的男人转过身来,他看上去并不苍老—毋庸置疑。
他是个年轻人,胡子被很好地刮去了,瘦削的脸颊被晒成微微发黑的颜色,眼珠比搅烂的湿泥还要漆黑,眼眶周围的暗色让他看上去有些许疲惫,像个一直在赶路的旅人。
他蓄着半长的头发,发尾参差不齐,马上就要垂到肩膀,他不让他们太短,也不让它们太长,适中总是会省去很多麻烦。
伊卡洛斯的头发比他的长一点,有几缕颓废地盖住眼睛,若不是他还记得刮去胡子,他看起来绝对会像个流浪汉。
“哈哈哈哈……”
代达罗斯忽然笑起来,弯下腰捶打大腿,伊卡洛斯疑惑地盯着他,一直到他停下来。
他问伊卡洛斯:“为什么?”
伊卡洛斯不说话了,他扯了扯嘴角,蹲下身撑着地面向后仰,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我不知道。”
伊卡洛斯说。
他看上去像个真正的傻子。
他像是会问出很多问题,方方面面,一个又一个地堆叠。
人们无法对他荒谬的问题作出确切地答案,而面对人们那些追根问底的问题,他显得茫然无措,像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婴孩。
“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
代达罗斯诚实地回答他的问题,于他而言,“是”与“不是”都不是真正的答案,他曾认了一个死刑犯当自己的父亲。
“……我也是。”
伊卡洛斯说着,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正处于一种怪异的状态,像是吃了致幻粉后所表现出来的怪异言语和行为,也像处于一个疯狂思考却得不出因果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