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知道大父这是在考验孙儿,这也差不多了吧……”赵泗翻了个白眼。
“行了,开春便回去,朕难不成还能带着小稚奴在汤泉待个十年八年?你既然知道为政之辛苦,便该知道,朕十三岁继位,群狼环饲,迄今为止,从未得歇,到了现在才能放下心来歇息几个月的空子……”始皇帝开口说道。
赵泗闻声明明心知始皇帝这是变着花样想让自己发挥主观能动性多多参与朝堂政务之中,但是心头还是忍不住一软。
无他,始皇帝说的是事实。
想让自己不那么惫懒,给自己加加担子是事实。
累了半辈子,如履薄冰,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休息,也是事实。
“那不是还有父亲嘛……”赵泗笑了一下。
“大不成一家子轮着来嘛,都是自家人,大方向私底下商量好,又能出什么差错?”赵泗想到先前自家父亲下意识的沉重开口说道。
说实话,扶苏的才能是真没问题。
犟归犟,但是扶苏起码不会自作主张。
“他?”始皇帝挑了挑眉,眼中露出几分沉思。
“大父又不是看不明白,父亲若是不行,孙儿便更不行了,我比父亲也就能胜在更会哄大父开心,若论做事情之细腻,孙儿是不如父亲的。”赵泗轻声说道。
这一点是事实。
实事求是的说,赵泗是半路出家接受帝王教育,哪怕有始皇帝言传身教,一些小细节上还是不如扶苏,远不如扶苏做的面面俱到。
赵泗的强项在于对事情本质的认知,以及对未来的清晰思路。
或许是因为几十年的成见,始皇帝下意识就想要反驳赵泗的话。
但是终究还是没有……
“朕会考虑的……”始皇帝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赵泗之于始皇帝和扶苏的作用,或许就是一块润滑剂。
这对父子若真是面对面坐在一起没旁人干涉,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沉默不语各自生闷气。
爷俩犟的如出一辙。
但父子没有当面,又有赵泗充当缓和,始皇帝抛开情绪来看问题,其实他和扶苏的分歧更多在于政见。
无非就是始皇帝主张郡县制,扶苏主张分封制。
再深入一些的话就是始皇帝经受过不止一次的背叛,再有商周的前车之鉴,深刻的意识到作为一个帝王,兄弟姐妹也不怎么可靠,帝王是天生的孤独者,权利必须集中在君王一人之手。
如果说到问题本质,其实就是始皇帝不认可苟延残喘的周朝。
八百年?所谓八百年国运的周朝,能让始皇帝看得起的,恐怕也就那么一两百年罢了。
始皇帝的骄傲和野心让他下意识的想要走一条新路,一条前无古人之路,缔造千秋万世之大秦。
而很显然,扶苏没有始皇帝的成长经历,所以他相比较于始皇帝更加认可亲情。
同理,扶苏自然也没有始皇帝的野心和雄心壮志。
或许在扶苏的视角来看,八百年国运也还不错。
一个人能够提前计划自己的人生都已经殊为可贵,谋划身后百年之事者都可称之为人杰。
照着前人的路稳中求进,在扶苏看来没什么不好。
说白了,这是人生经历,以及种种原因造成的扶苏不类父的情况,而父子二人的对与错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至于说扶苏开倒车那就太过于危言耸听了。
刘邦建国之初也分封诸王,朱元璋也行分封之事,明朝初期的藩王权利可不小,朱棣靖难以后藩王才成了吉祥物的。
所谓开不开历史倒车,是看一整个朝代的表现来评价的。
始皇帝怀疑过很多,但为政能力,始皇帝其实还是认可的。
倘若扶苏能够完全认可始皇帝的理念和野心那也就没什么好争的了,扶苏要不是储君谁都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