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张牧川故交尔朱杲,他听到这一声呼唤,定睛一瞧,登时也懵了,“张牧川?怎么是你?”
故交重逢,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相聚的地点是在刑部大牢,这便有些不大美妙了。
所以他俩都没怎么寒暄,直入主题。
张牧川简明扼要地把自己在金城坊的遭遇讲了一通,随后询问了他晕倒之后的情况。
尔朱杲据实相告,说半个时辰前金城坊突然起火,长安县府衙的人匆匆赶去,扑灭火势之后发现一片废墟里躺着两个人,其一为永阳坊大总持寺的辩直和尚,另外一人自然是张牧川。
这辩直和尚倒在血泊之中,心口插着一柄障刀,面目狰狞地瞪着昏睡在旁边的张牧川,而且右手手掌之下盖在一个用鲜血书写的张字。
而张牧川的一只手里攥着障刀刀鞘,另一只手则满是血污。
府衙的人判定是张牧川杀了辩直和尚,本该将其收押,但考虑到辩直和尚在长安城中素有美名,拥趸甚多,处理不当必定引起百姓反感,府衙不敢做主,便把张牧川、辩直和尚的尸体送了过来。
这案子证据充分,加之刑部查到了二者之间确有恩怨,遂将案子定为仇杀,只消让张牧川签字画押,案子也就审结。
听完尔朱杲的叙说,张牧川拧着眉毛想了一会儿,沉声道,“又是栽赃陷害?那和尚的字迹检验了吗?”
“检验过了,没问题,确为辩直和尚书写,也无被人胁迫的迹象……”尔朱杲点头答道,“但有一点比较奇怪,在长安府衙递上来的文书上面,凶徒的姓名并不是张牧川三个字,所以我刚才瞧见你关在这里,着实惊了一下。”
张牧川当即追问,“凶徒叫什么?”
尔朱杲左右横扫一眼,见四下无人偷听,这才轻声吐出一句,“也姓张,名曰师政,是个不太出名的刺客。”
“张师政……”张牧川苦苦思索良久,也想不起来此人是谁,一低头,看到手中的青铜面具,脑中当即闪过一道亮光,恍然大悟:“看来他也没死,活着走出了五行山……糟糕!他把我送进刑部大牢,必定趁此机会,对高阳公主或者使团下手!这人背后是谁,竟敢在天子脚下行凶?”
尔朱杲陡然瞪大了眼睛,“这里面还牵扯着大唐公主?”
张牧川忽地想到早先春明门下李泰与高阳的对话,自言自语着:“莫不是太子养的刺客?没道理啊,若是太子家里的刺客,该去刺杀魏王才对……或者,一开始将高阳公主送去六诏的就是太子,他担心高阳知道了,向圣人举发,所以派遣刺客一路跟随,伺机行动?这般说来,当初楼船上的那些兵士都是太子私下豢养的?”
尔朱杲眼睛瞪得更大了一些,好似铜铃,这话听着更吓人。私下豢养士兵,目的不言而喻,隐太子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圣人对这种事情非常敏感……他咕咚咽了咽口水,擦着额头的汗珠说道,“哎哎!你自己闷在心里瞎想就行了,别再说出来!我刚才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
张牧川扯了扯手上的铁链,抬头看他,问道:“玄明,你现在是何官职?”
“我在信里不是与你说过了吗?你是不是压根就没认真看过我给你写的书信?”尔朱杲嘴巴一撇,满脸不悦地答道,“玄明不才,现在才是区区刑部郎中,掌司法及审覆大理寺与州府刑狱,从五品上而已。”
张牧川对他这般显摆毫不在意,凑了过去,伸手挡在嘴边,压低声音道,“那我要是让你把我放了……这应该不难吧?你放心,我不会畏罪潜逃的,只是想找到陷害我的那个混蛋,将其绳之以法!”
“这……”尔朱杲犹豫了一下,咬牙道,“不难!你又不是张师政,你是张牧川嘛,我就说府衙抓错了人,把你直接放了便是!”
张牧川面色一喜,继续说道,“我还想查查刑部的文卷!”
“你在想什么,刑部的文卷岂是你能随意翻阅的……”
“这么说来,便是你的官阶太低,还无法做主咯?理解理解,我再想办法便是!”
“什么官阶太低!不用你另想办法了,不就是查查文卷吗,明天我就带你去库房转一转!”
“不为难?”
“为难什么!只是刑部库房罢了,又不是要我带你去刑部尚书江夏王的府邸溜达……”
“我确实还想去见见李道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