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周立即跳下驴背,挡在断腿老者与野狗之间,捡起石头威吓之。
野狗并不退却,反是被激起了怒火,露出挂着些许碎肉的森森獠牙,慢慢地踩着一堆白骨缓缓靠近。
张牧川看到那些白骨,这才想起此处紧邻乱葬岗,不由地皱了皱眉,他噌地一下拔出障刀,踏步前行,一刀切了头前那只野狗的耳朵,一脚踹飞另外一条野狗,目光冰冷地扫向其他野狗。
对峙了片刻之后,那些野狗知道遇到了不好惹的杀星,迅速退去。
张牧川转过身子,斜眼看向老者,冷冷说道,“你这副模样,还想跟野狗抢祭品吃?”
老者苦着脸,唉声叹气:“小老儿也是没法子啊……但凡能在别的地方找到吃食,我都不会来这乱葬岗。”
马周从身上摸出几个铜钱,交给老者,想了一想,觉得几个铜板也非长久之计,于是问道:“老翁,你家可还有什么人?你腿脚不便,我可以用这驴子送你过去。”
老者摇了摇头,“我们家七兄弟,贞观四年老大丢在了河西,贞观六年老二丢在了兰州,老三死在了打僚人的战事里,老四去年埋在了松州……老六今年五月去岭南做买卖,得罪了刚刚调任广州都督的党仁弘,不仅被强夺了货物,还害死了自己。老七最惨,他六月去滕州找朋友,凑巧那李元婴受封滕王,大肆征调男丁修建楼阁,他被朋友出卖拉去凑数,谁知中途横梁倒塌……”
他一边说着,一边擦着眼泪,几度哽咽得无法继续。
马周叹息连连,“其他的……我或许管不了,但党仁弘害死你家老六的事情,我必会为你讨个公道!来,来,我扶您上驴,咱先进城,等到仲秋之时,我带您邀车驾!”
老者摆摆手说不必了,他可熬不住邀车驾之后的那几下板子,肯定会如封德彝那般吓得原地逝世。
马周还是坚持,“您不必担心那几下棍棒,大不了我帮您挨着……走吧,您总不能整天在这吃祭品,还是进城搏一搏吧!”
老者略作思忖,点头应下,“行吧,那我就听先生您的,莽撞一回!只是,我这双腿不便,恐怕骑不了这毛驴,须得有人背着……”
马周当即扎起了马步,说老翁你快上来吧,我这就背您进城。
一旁的缅伯高和焦遂却是不同意,指着马周的伤腿,劝阻对方不要逞强,还是让他俩背负老者最为合适。
可这老者却是不同意缅伯高和焦遂背负自己,说他俩一个是外族,一个浑身酒味,肯定不稳当。
张牧川两眼微眯,觉得这老者有问题,冷笑着来到对方身前,蹲了下去,“老翁,还是我来吧……总不好让女子或者娃娃驮你!”
这一次老者没有拒绝,他笑眯眯地趴了上去,说道,“那就有劳侠士了!”
张牧川立马感到不对劲,这老者看着瘦弱,背在身上却好似一堆精铁,差点让他在起身时险些踉跄着摔倒,实在古怪得很。
高阳等人不知内情,见他行走艰难,没走几步就满头大汗,只以为他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嘻嘻哈哈地开起了玩笑。
缅伯高更是打趣道,“牧川兄弟,你行不行啊,这才走出数十步而已,小腿竟都开始打颤了,我之前劝你大病初愈不宜太过放纵,你偏不听,每天晚上都要跟阳子出去看星星,这一看就是一整夜,纵然身体没毛病,像你俩这么折腾也得虚啊!”
张牧川白了他一眼,低头瞧见地上影子有些异样,遂对其他几人说道,“你们先进城吧,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把酒菜备好,不必与我一起在路上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