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沉默了一会儿,道:“德庭,你不要急,本官会继续追查下去的,待手中掌握了充足的证据之后,不怕他们不招。”
武德庭道:“宋大人,这些人早已结成攻守同盟,非用刑不能瓦解他们的意志。”
宋慈道:“用刑得来的口供,本官不屑一顾,更不会轻易采信。他们可以沉默,可以结成攻守同盟,本官一无所惧。等到事实查清,铁证如山之时,他们即使一言不发,本官照样可以将他们定罪,到那时,他们自会明白,所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绝对不只是口头说说而已。”
宋慈这一番说辞,如天雷在云层之中滚动,虽未电闪雷鸣,暴雨狂风,却自有刚猛雄浑,不怒而威的气魄,吓得几个家丁眼神游离,不复有方才的镇定。
“开建县县丞何在?”宋慈又问。
这时,从堂下站立的人群中,便走出一位四十多岁,身着青绿色绸缎官服的中年男子,向宋慈作揖道:“下官何士宽,拜见宋大人。”
宋慈道:“何大人,如今开建县知县徐扬违法乱纪,须入狱收监,诸般县务,暂由你来处置吧。”
何县丞道:“是,宋大人。”
宋慈道:“你先派衙役,领我提刑司护卫,将徐扬徐班一干人等,绑赴狱中收监。”
“是,大人。”何县丞又应了一声,便派出几名精干衙役,协同提刑司护卫,将徐扬徐班等人绑缚之后,暂且押下堂去了。
宋慈又令开建县县丞何士宽,主簿赵之焕,县尉杜松等三人留下,其余人等,各司其职,全部从堂上退去了。
人员走散之后,宽阔的大堂一时空旷寂静下来,提刑司与县衙两部骨干,便就徐扬杀害武氏父子之动机,以及徐扬是否杀害画师崔文川展开讨论。
只听萧景说道:“大人,下官认为,徐扬杀害武氏父子之原因,一如武德庭所说,没有别的了。正是三月九日那天的晚宴,‘鱼龙献宝’事件突发,令徐扬以为自己杀害崔文川并沉尸东湖的事实,已在武氏父子面前暴露,故而处心积虑,要杀死武氏父子,如此而已。
只是为何要杀死崔文川,这当中恐怕另有重大隐情,要不然,徐扬连法雨寺纵火案,姜家七尸毒案,如此大案,都俯首认罪了,又何必死死咬住这件命案不放呢?”
周辕道:“大人,萧兄所言甚是。按武德庭所述,崔文川应该是在为徐扬的湖心别馆作画期间,得罪了徐扬,并为他所杀,而尸体就沉在东湖之中,依下官之见,我司当先去东湖,因东湖是命案现场,当有线索可查。”
宋慈沉思片刻,道:“今日已晚,明日辰时,即往东湖查看。”
以画代口
东湖是开建县东面,一个几乎呈正圆形的湖,因此又名“龙眼湖”。此湖四面茶山竹山环绕,仿佛一颗碧绿色的翡翠,嵌在同样碧绿色的群山之中,放眼一望,只觉得水清风净,山色湖光,满目清爽,令人超然如在五行之外,不在尘世之中矣。
宋慈不禁对陪同前来的何县丞叹道:“此地果然优美,丝毫不逊江南山水,难怪徐扬会看中湖心岛,并在上面修筑别馆了。”
何县丞道:“然而正像宋大人所说,这别馆其实也没真正修好,更没正式投入使用,就匆匆停工,从此大门一锁,徐大人再没去过,实在令人难以琢磨。”
宋慈道:“不难琢磨,再好的风水宝地,一旦变成命案现场,也便如凶宅无异了,谁还有心再去呢。”
何县丞道:“宋大人说得也是。”
说话间,宋慈便已从堤岸一路下到湖边,见湖边近岸处,停着一大一小两只木船,显然,这两只木船,正是为去湖心别馆而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