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道:“女人为何要故意扔掉一根崭新的发带呢?难道说是被人强行掳上山去时,慌乱之中,灵机一动,摘下自己的发带,抛在路边,以引起过往之人的注意?”
宋慈道:“没错。你方才不是说了天师观的三大可疑之处吗?宋某也补充了清虚散人的种种可疑之点,宋某认为,这天师观,并非是真正的道观,道观只是虚有其表,实际更像是强盗的山寨。
这伙强盗,显然比其他强盗要来得狡猾。他们懂得伪装,说得明白点,就是让强盗窝以道观的形态存在,让强盗以道士的面目出现。从而瞒天过海,混水摸鱼。
如果想法更加大胆一些,宋某甚至怀疑天师观与毛人谷之间有勾结,清虚散人与‘毒阎罗’左巢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宋慈的这一说法惊得众人张口结舌,萧景也是深受震撼,但他一向知道宋慈的作风是严谨求实的,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而一旦说了,就想必是已有充分的依据在手,便向宋慈请教如此推测之理由。
宋慈道:“清虚散人说‘毒阎罗’左巢是蜀中人氏,是八年前来到此地的,之所以来,是因为蜀中大旱……这话完全是胡编瞎造。他或许不知道,宋某在升任广南东路提刑官以前,曾经做过一年左右的司农丞,对于我大宋各地的丰收,饥馑,水涝,干旱等情形一清二楚。蜀中各地,如成都府,嘉定府,潼川府等地,已经连续十多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了,何来的‘蜀中大旱’?可见清虚散人是满嘴胡说,信口开河。
由此可以想见,他所说的有关‘毒阎罗’左巢的身世,经历,所作所为,入观出观前后的种种事情,也必不可信。
现在宋某的看法,是倾向于清虚散人和‘毒阎罗’左巢,有计划,有预谋地布下了这场巨大阴谋,实施了这起惊天大案。
该阴谋大致来讲,共分两步。
第一步,先由精通医术与各种毒药毒物的左巢,进驻黄云谷,并在黄云谷豢养,培植大量毒物,并驯化黄云谷中的毛人,来进一步营造黄云谷的恐怖气场,败坏黄云谷的名声。
而黄云谷一旦变成‘毛人谷’,其恐怖的名声传扬开去之后,直接的一个影响,就是黄云道几乎荒废了,惜命的富人贵人们,更是不敢走黄云道,而纷纷选择走茶林道了。而至此,也便来到了阴谋的第二步。
这第二步,完全是承接第一步而来。当那些有钱人不敢再走黄云道,而改走茶林道之后,茶林山上,天师观中,清虚散人及其门徒们,便可伺机动手,杀人越货了。”
萧景叹道:“下官明白了,原来这是一出‘声东击西’之计啊。这很像是我们用簸箕在河里抓鱼,手脚拼命在河水的上游使劲,驱赶鱼群往下方游去,因为簸箕的口子就张在河水的下游了。
而‘毒阎罗’左巢与清虚散人之间也是如此配合的。一个拼命把毛人谷塑造成一处恐怖之地,连累黄云道也从此无人敢走,至少富人们惜命,是全都绕到茶林道去了。而茶林道便在天师观下,清虚散人正好张开口子,在茶林道上等着富人们如鱼群一般的游进来。”
周辕道:“难道说毛人谷中发现的那套富人血衣,也是清虚散人故意扔在那儿的?”
宋慈道:“没错。他们就是这样混淆视听的。人,明明是茶林道被劫被杀的,而血衣仍然扔到‘毛人谷’去,造成一种富人路过黄云道,被‘毛人谷’中的毛人劫持杀害的假象。
你别忘了,就在来天师观之前,我们已经通过血衣上的血迹,推断出死者的被害时间,是在昨日深夜或今日凌晨。如此深更半夜,还有哪个富人会走黄云道?程掌柜不是也说此人古怪吗,明知前路危险,还偏不听劝,非要半夜来走。其实此人何曾走过黄云道,最有可能的,是人在茶林道被杀,血衣连夜被扔在了‘毛人谷’中,以使杀人之名,嫁祸谷中的毛人。
而如此一来,毛人谷也会越传越可怕,那么,游向茶林道的鱼也便越来越多。其结果便是养肥了天师观中的这一帮假道士。”
萧景道:“如果真是这样,则‘毒阎罗’左巢的收入来源,其大头也一定是来自天师观的分红。什么制毒贩毒,也不过是一种假象而已。”
宋慈道:“哪来那么些人去‘毛人谷’这种地方购买毒药的?买了毒药又想做什么?左巢要是想靠这个发财,无异于痴人说梦。沈福仪说‘毒阎罗’左巢的一大收入来源是杀人越货,这才是说对了,只是他不知道左巢杀人越货的真正手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