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都快不认识她家小姐了。
赵绥绥要的东西很上桌,她直勾勾盯了半晌,终于提起筷子。
挟起一块猪肉冻,蘸一蘸姜豉,送入口中没等咀嚼,激烈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散开,赵绥绥猛地捂住嘴巴,差点呕出来。
“小姐你吃不惯的,吐出来吧。”
赵绥绥摇摇头,适应了好一会儿,慢慢咀嚼、吞咽。接下来是抹脏,不知是猪的还是羊的肝脏被切成薄厚均匀的薄片,入口瞬间腥膻无比,缓一会儿再嚼,可以嚼出些微香味。红丝面比前两个适口,赵绥绥接受得很快。
吃着吃着眼泪竟顺着脸颊流下来,挂在下颌上,欲落不落,水光涟涟的湿痕。她耸动肩膀,无声哽咽,脑海里闪过一幕幕画面,一开始闪电般迅速,什么也看不清,渐渐地如画卷般展开。
容貌冷峭的少年,粉雕玉琢的女孩。围坐吃杂食。
猪肉冻、抹脏、红丝面……女孩使不好筷子,把猪肉冻戳得破碎不堪,半天送不到嘴里一块,少年宠溺又无奈,放下手里的面,喂她吃猪肉冻。边喂便嘱咐:“吃完别忘记漱口,被老夫人发现你嘴里有腥味,我又得挨训。”
女孩声音活泼泼:“我知道!”
赵绥绥心惊不已,掩面奔出。
“小姐?”
小狐追出去。
“诶,还没付钱!”
小狐折回去付钱。一转眼功夫,赵绥绥已经不见了。
赵绥绥迎风奔跑,风声刮在耳畔,呼呼啸啸。一刹那,所在不对劲儿的地方都串联起来了,苦竹桥、她娘亲的生辰、她们一家三口出游,他何以在场?为什么他知道那么多她小时候的事。还有赵家老宅,她回忆里出现的模糊影子,那个陪她玩小球儿的人、给她编草蚱蜢的人、她记忆里形影不离的好朋友,那是他啊。
而他,压根不是赵家的什么仆役,他是她娘亲的弟弟,她的舅舅。
21舅舅
沈溟沐回来时被告知赵绥绥在书房等他。他并不急于见她,先换过一身衣裳,再行去书房。隔着窗牖,看她坐立难安,眼珠骨碌碌乱转,难以安定下来。
他故意放重脚步,她听见声音急急忙忙站起来,准备了满肚子话说,一俟真见了他,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双手无处安放,甚至不敢看他。
沈溟沐走到案前斟了盏茶,果仁儿泡的茶,溢着浓浓的果仁香。
“有什么话喝了茶再说不迟。”
赵绥绥颤颤的目光越过茶杯,落到沈溟沐身上,看到沈溟沐嘴角微弯冲她笑,再也忍不住,扑到他怀里痛哭流涕。
“小舅舅……”
她喊出暌违十年的称呼。情绪激动到难以自控,泪水簌簌似雨落。
“想起来了么,真是不容易。不枉我花费那么多心思。”
他摩挲她的背,她得他回应,更加有恃无恐,搂住他的脖子,泪花潺潺,顺着下颌流线进他脖颈里,洇湿他的衣领。
“别哭了,再哭该不漂亮了。”
“小舅舅我真该死,我竟然忘记了你,我、我怎么能够忘记你……呜呜……”
“所以你现在得好好补偿我。”他解开她的手臂,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瞧你,都哭成小花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