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拍在窗牖上,老旧的木窗嘎吱作响,风丝透进来,扑在脸上,怪凉。赵绥绥换了个远离窗子的位置坐定,终于想起来问:“太子殿下没有大碍吧?”
“皮肉伤,未伤及要害。”
“那就好。”
“刺客抓着了吗?”
沈溟沐摇头。
赵绥绥不禁嘀咕:“是谁这样大胆,竟敢刺杀太子……”
雨点被风裹挟,倾斜着落下,噼里啪啦重重击在门窗上,声势惊人。沈溟沐把门支开一条小缝,觑一眼回来道:“是冰雹。”
赵绥绥顺着缝隙也看到了,冰球儿豆子大小,击在门扉上,随后弹开,骨碌碌滚了一地,霎是好看,只除了有些冷——阿嚏!
赵绥绥打了个喷嚏,愈发裹紧身上披风。沈溟沐走到橱柜前,取出一条手感厚实的道袍递与赵绥绥:“斋房备有道袍,以供游客有不时之需,都是浆洗干净的,穿上吧。”
赵绥绥感念好意,解下单薄的披风,再要去取沈溟沐手上的道袍,他忽然抖开袍子,两手捏着袍禁亲自伺候她穿衣。赵绥绥受宠若惊,两条藕臂赶紧伸到袖子里。
近距离接触,沈溟沐才发现赵绥绥衣裙上是有暗纹的,月桂树和玉兔的暗纹,相缠相绕,别致可爱,再看她的绣鞋,鞋面上竟也绣着一只小白兔,不禁嘴角噙笑。
赵绥绥见他盯自己足面,还当是观她双足大小,扯扯衣裳,忙藏到裙下。
“天气真怪,上午还是春光明媚,下午就下起冰雹了。”赵绥绥胡乱扯了个话题。
“今年天气暖得早,往年三月开的桃花,今年二月初就开了。果然不是好暖。可怜那些桃花,经这一夜雨打风吹,还不得尽数凋零去。”
“什么……一夜?”
“今日这雨,怕有一夜好下。”
赵绥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外面的声音不似方才激烈了,原是落起了雨。春雨微寒,一霎,仿佛又回到了寒冬时节,滴水冰指。
“那今晚岂不是回不了家……”赵绥绥忧心。
“看来是这样。”
方才赵绥绥身上寒,想喝热汤,小狐由庆风陪着去厨房讨热汤,被大雨隔住,至今未归。窗外急雨狂风,温度骤降至不可思议,一个行人也不见。假如雨一直不停,她岂不是要和沈溟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夜之久。
沈溟沐一眼看穿赵绥绥心事,温声道:“小狐念着小姐,待会儿雨势小点势必回转。”
“但……但愿。”
风雨如晦,才交申时,天已完全暗下来。沈溟沐点燃油灯,斋房升起光亮,漫天漫地的黑雨里,小屋飘摇好似一叶小舟,因这几缕微光,透出些许安定温暖。
赵绥绥倦极怠极,歪在榻上打瞌睡。没多一会儿睡熟。沈溟沐恐她拗了脖子,从橱柜中取出小枕一枚,小心翼翼托起她的头,垫到下面。她脸儿实在圆润,如满月,就着烛光,隐隐可见绒绒细毛,像颗熟透的桃子。
沈溟沐伸手欲抚,又恐惊了她,悬空半晌,恋恋不舍地收回。看到她有好好长大,他着实欣慰。将披风盖到她身上,沈溟沐再次踱回窗前,静听夜雨潇潇。
“哐——”
窗子被风鼓开,破碎的桃花被风雨裹挟进来,稀稀疏疏跌在地上,惨凄凄,冷艳艳。赵绥绥惊醒,猛地直起身子:“小狐回来了吗?”
沈溟沐关上窗子,回首安抚她:“没有,小姐且安睡。”
“什么时辰了?”
“应该不过子时。”
还不过子时么,赵绥绥失落填满眼眸,这么说来还要和他单独相处半宿,小狐又不在,她心里好慌。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和男子单独相处过这么久。
明日归家,会不会挨祖母训?祖母最忌讳男女过从甚密,经常教导她男女授受不亲,平时家里宴饮,若有外男,必然叫女眷们回避,眼下遭遇这等状况,她要怎么跟她老人家解释?
赵绥绥不知更糟糕的还在后头。
灯火忽明忽暗,沈溟沐目光瞟过,惊讶道:“赵小姐……”
“怎么了?”
“灯芯即将燃尽。”
“灯芯……”
“一会儿房里会陷入黑暗,请赵小姐勿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