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险些?被地上那没眼?力见?儿的东西绊着,随口道:“下去吧。”殊不知正是如此反常作派,才叫皇帝如坠冰窟——
“你唤我陛下,是知晓屋中有旁人在。”
仪贞一愣,道:“我怕扰了你,与院使到外间说?话去了,不留几个人照料着不放心。”
喉间那阵腥浓越发令人窒闷,皇帝叩窗的手仍僵守着什么:“几个人?喂猫的也算在里头?么?”
他识得燕妮儿。是了,虽对?不上名号,但他从不是不经心的人。
“她说?是你吩咐她的。”这一句很有点诈供的意思,本不该出现在他二人之间。
仪贞不算心眼?儿多,可皇帝的态度昭然若揭,他既然有所怀疑,想来是燕妮儿言行僭越了——
自己?虽没有明面上准许燕妮献的策,但如今回想,若换作其他人,面对?心思活络的奴才,或骂或罚,甚至打杀了以儆效尤,方是斩钉截铁的禁止吧。
她讨厌见?血。即便到了此刻,她暗中掂量的,依旧是承认受自己?指使、抑或怪燕妮儿自作主张,哪种说?辞能?免人一死。
而这种如鲠在喉的缄默,按常理?应当被解读为默认。
“…你就是这样?安排的。”皇帝的笑意里似有赞许之色:“是你说?的,我发烧了,须得将息。”
“你误会了!”仪贞岂会不知他最忌讳什么,分辩道:“我若有这些?心思,又何必请一个高院使来碍事?”
“高院使在哪儿?叫他即刻进来!”
这是一字一句都不信她了,仪贞无奈——高院使走得有近一盏茶的工夫,如今再传回来,也未见?得能?取信于他。
她心里乱糟糟的,既为眼?前的百口莫辩,更?深的一层为何,她根本不敢触碰。
定?了定?神,当下且顾着他安养吧!她勉力攥着他的手,收回被中,又一意劝他歇下:“你要算账,等精神好些?了再算也一样?的。眼?睛都熬红了,烫得更?厉…”
“谢仪贞。”他的嗓子彻底哑了,天旋地转之感前所未有的浓重,自己?亦不能?言明,是凭借着怎样?一股执拗,抵抗着她曲意哄劝的:“你以为,你究竟是在迎合我,还是敷衍我?”
你究竟…心疼过我吗?
他说?不出这样?的话。他也听不见?自己?胸膛里传出的呼啸风声,仪贞吓得六神无主,顾不上燕妮儿是何光景,一迭声地要她去请院使回来。
火急火燎地催着人奔出老远,回过身,只听怀里的人剧咳一声,一泼血淋漓洒在她的裙裾上。
一〇七
燕妮不中用,两条腿软面条似地跑了一程,就被慧慧拦下?了?,盘问?两句,恨得一跺脚,把她往甘棠跟前一搡,扭身接着?跑。
太医署这头高院使才卸下药箱,又得了?消息,顿知不妙——枉费他将才拐弯抹角、同皇后说了一大篇劝皇帝心宽的话!
逃荒一般赶到了?地方,这节骨眼儿上也管不了“擅请御脉”的计较了?,抬眼望见皇帝意识尚清,开口支使人将枕头堆高些,以免病患再有呛堵,自己单腿跪在榻前号了一回,暗中叹息不已。
不等他苦口婆心多言,皇帝气?若游丝地下?了道不容分说的口谕:“勒令皇后?立返猗兰殿,无旨不得踏出一步。”
一场动?静闹到这会儿,满宫够得上格的人全聚齐了?听候着?,任谁也料不着?皇帝头一句会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