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宋娴慈为宁濯穿上绯色织金龙袍,自己则穿粉色长袄,月白襦裙,再戴上面纱。
宁濯为她系上绯色斗篷的系带,牵着她上了轿撵,往长明殿去,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群宫人。
待他们下了轿撵,肖玉禄高声唱喏:“陛下驾到——”
“贵妃娘娘驾到——”
殿中所有臣子听到贵妃也来,很默契地同时愣了一瞬,继而携家眷跪地行礼,齐声高呼陛下万岁,娘娘千岁。
宁濯温声说了句“平身”,便扶着宋娴慈在自己身旁落座。
大臣及家眷这才也坐了下来,悄悄看向伴于君侧的贵妃。
只见这位江贵妃虽蒙着面,却能窥见其肤白胜雪,姿容绝滟,又兼淑柔端仪,矜雅持重。
像极了当初的宋氏嫡长女。
想到此处,诸臣眼神复杂。
他们也不蠢,不可能被一块薄薄的面纱一挡就看不出高坐上首的那位贵妃到底是谁。
只是陛下不顾己身御驾亲征,率兵击退北狄,此后数十年北境百姓都能安稳度日,已创下极大的政绩,如今不过是想要一个女子,还是个少时就与他订下婚约的女子。若要他们再谏一回,可实在开不了口。
好几个老臣抬头望天。
罢了罢了,陛下为大昭流血流汗,别说只是要他们装个瞎子,就是真昭告天下这江贵妃就是宋皇后,他们也不好意思拦。
宋娴慈乖巧地吃着东西,努力忽视诸臣投来的目光。
宁濯看她许久,夹了一块鹅肉到她碗里:“又瘦了,多吃些。”
宋娴慈嚼肉的动作顿了顿,将肉咽了下去,偏头与他对视:“你不在,我吃不下。”
宁濯握着筷子的手还未完全收回,听到这句话,瞬间定在半空中,眼帘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娴慈感觉出他的不对劲。以往她说这种话,宁濯都是一边心疼一边开心。可这次他归来,这两日听到自己诉说思念与对他的在意,大多都是沉默。
思索间,宁濯的神色已恢复正常,却仍不似以前那样对她温柔地笑了。
她开始担心,担心他变成这样是因为出了事。
宋娴慈一直一直看着他。可敏锐如他,却像是察觉不到自己的目光一样,只自顾自地吃着东西。
她便又如他不在时那样,连肉都吃不下了。
可这时候宁濯却突然侧过身子,默默给她碗里添了块肉:“你只用了一碗半,再吃些。”
宋娴慈怔怔地瞧着,竟有些看不明白宁濯方才是不是在关注自己。
若是,为何她看他这么久,他都不曾转头看自己一眼。
若不是,为何他方才明明没有看她,却又能立时发现她停了筷。还知晓她用了多少吃食。
她不禁伸出手扯住宁濯的衣袖。
宁濯衣袖下的手指一颤,偏头看她。
“夫君。”宋娴慈有些忐忑,声音轻轻,“我心悦你。”
昔日甜蜜的话语,如今却像是裹了刀,扎向他的脏腑。
他哄得娴慈把心欢欢喜喜交给他,却最多只能再陪她三年。
宁濯闭了闭眼,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心意。